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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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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蒂,《玄秘曲》
,有一个带转角的阳光房,是椭圆形的,也不适合摆放音箱。更何况,阳光房里还搁着一张木质的躺椅,旁边有一张小圆凳。

    我注意到,圆凳上的托盘里,搁着一只咖啡杯和一本书,还有两枚女人用的淡蓝色的发卡。合情合理的推测是:在我们进屋之前,女主人也许正躺在那儿看书或晒太阳。这会儿已经走开了。

    当那对沉重的AUTOGRAPH被人“呼哧呼哧”地抬进屋来的时候,保安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六个。丁采臣吩咐他们,将它放在南墙的落地窗边上。但这样一来,音箱距离沙发的位置就太近了,毫无疑问会影响到声音的定位。不过,我没有向丁采臣指出这一点。因为我已经发现,尽管丁采臣看上去沉静温和,可他一直紧锁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准备试音的时候,我问他介不介意把窗帘拉上,他静静地吸着烟,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小声道:“噢,随你便。”

    那声调听上去有些倦怠,虚虚的,丝毫没有发烧友在试听新系统时的那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失望之余,我请他挪个地方,坐到沙发的正中间去。这样,他的耳朵与两个音箱之间,正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就照办了。

    为了使气氛变得轻松一点,我有点卖弄地向他介绍了一下这套系统的特点,特别是国际音响界对它的基本评价。我告诉他,这套系统能否算世界上最顶级的音响,我倒也不敢保证,但在我所听过的系统中,它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这款箱子,我已珍藏了十二年之久,一直舍不得出手,我对它的依恋,怎么说呢,里面有一种混杂着女儿兼情人的特殊感情。

    “那样的话,岂不是有点乱伦?”丁采臣勉强朝我笑了笑,忽然道。

    我带来了三盘试机碟。第一盘是钢琴作品,用它来测试声音的纯净度和系统的分析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为了让新主人领略一下AUTOGRAPH同轴单元那超凡入圣的延展性和人声之美,我选择了意大利歌唱家巴托利演唱的多尼采蒂的歌剧。至于动态、定位感和管弦乐的密度,我选了一套CHESKY公司于一九九〇年出版的理查·施特劳斯的《莎乐美》,这张唱片由多拉蒂指挥,皇家爱乐乐团演奏。众所周知,这是一张不可多得的名盘。它是伟大的录音师威尔金森鼎盛时期的作品。

    我依次播放这三张CD,每张三至五分钟。当时,我已经吃惊地观察到,丁采臣其实是个音盲。他对音乐完全无动于衷。他脸上像是涂了一层蜡,没有任何表情。你知道,我的心里非常窝火。除了偶尔吸一下鼻子之外,他甚至一度从桌上拿起了报纸——大概是由于屋子里的光线太暗,随后又把它放下了。至于这个音盲,为何要嘱咐蒋颂平为他弄一套“世界上最好的音响”,其中的原因我没有兴趣去妄加猜测。我有些心灰意冷,不过是在麻木地履行交货的最后一个程序罢了。

    多少让我感到有点意外的是,当我将唱片换到第三首,也就是《莎乐美》的时候,??丁采臣忽然清了一下嗓子,对我道:“是不是太吵了一点?嗯?你不觉得吗?你能不能把前面那张盘,再放一下。”

    我的脑子里还残留着放在一只盘子里,被端上来的圣约翰人头的影像,听他这么说,我赶紧中断了莎乐美那疯狂的舞蹈,重新换成了意大利美女巴托利。

    “不不,不是这张唱片。”丁采臣再次对我说,“你最先放的,弹钢琴的那一张。”

    原来他指的是罗热演奏的那张钢琴。

    让我暗暗感到奇怪的是,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丁采臣一边听,一边竟开始发表一些简短的评论。更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外行,发表评论时也有些迟疑,显得不太自信,但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他对音乐的大致感觉,还是相当准确的。比如:“钢琴的声音,就好像是在雾中传来的一样。我说的不是漫天的大雾,而只是那种薄薄的,像轻纱一般的雾。朦朦胧胧的,是不是?”

    “也许吧。”

    “这是谁的作品?”

    “萨蒂,是位法国音乐家。”

    “他有名吗?”

    “不好说。”我把音量稍稍调小一点,对丁采臣解释道,“有很多人悄悄地喜欢他。”

    “为什么说是‘悄悄地’?”

    “噢,我是说,萨蒂在音乐史上的地位并不高。大部分听音乐的人,当然,我指的是在中国,不太知道他。不过,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喜欢他的人,近些年渐渐多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在音乐史当中,他是一个地位遭到明显低估的音乐家。说起来,他还是德彪西的老师呢。”

    “那么,这个德彪西,又是谁?”

    “德彪西?我刚说过,萨蒂的学生啊……”

    “别见怪。我是一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从语调上看,丁采臣的心情似乎大有好转,“我们现在正在听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玄秘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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