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头散发尽湿,发丝下他的前额,雨点沿着发端滴到他的眼睛里,再由他的眼睛狠狠滑下他的面庞,似“泪”。
却非他真正的泪。
他的身休已渐渐给雨水打至冻僵,他可以感到支撑自己的力量正一分一毫地流失,他始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快要倦得倒下僵毙……
天际忽尔划过一道闪电,步惊云抑压多年的不忿终于再难按捺,他勃然抬头!
背负惊天动地冤情,挟着排山倒海恨意,他猛然把口张开,张至嘴角也迸裂出血,使尽残余的所有气力,向天怒吼一声:“让我一哭!”
可惜同时惊雷乍响,顿时把他有生以来、积压多年的一声怒吼狠狠盖过!
在茫茫天地之间,红尘众生的痛苦何其渺小?千年如一日,一切恩怨纠缠在眨眼间便会过去,根本微不足道!
步惊云始终没法哭!
惊雷过后,他冻僵的身子已因此怒吼而心力交瘁,随即腿一软,一倒,一滚,便滚进一旁的阴沟里。
霍烈的头也同样滚进阴沟内,那柄屠刀则掉到地上。
他的面浸在沟内的污水中,他只感到透不过气,可是浑身倦得半分气力也使不出来,他知道,他即将在此窒息。
步惊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凄凉苦涩,啊,原来结局竟会是这样的!
结局其实并非这样。
这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此际居然有人经过。
就在决定性的一刻,一双手突然把步惊云的脸抽离水面。
“她”来了。
“她”终于在步惊云寂寞的命途中出现。
一切都只是因为是命运对步惊云的残酷捉弄。
“啊,看!这是什么?”
“好象是个人。”
“不错!看来还是我们天下会的少年门下呢!他的头浸在沟水中,让我们合力把他拉上来吧!”
“算了!这些少年门下根本无足轻重,年中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抵受不了严格的训练而自尽呢!若我俩还不及时回去,必会给主管毒打一顿的!”
“你……好吧!就让我独自拉他上来好了。”
“哎!灯给雨扑熄了,我俩还是快点走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走,你要走便自己走吧!”
“你……你真傻!我不管你了,我先走一步!”
“……”
雨停了。
步惊云悠悠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入眼尽是黑暗,眼前依然是漫漫无尽的黑夜。
黎明原来并没到来。
但这场豪雨后,天际的乌云悉数散去,月光又皎洁地映照着大地。
步惊云这才发现自己早被移往树荫之下,身畔正坐着一条人影。
虽有微弱的月色,步惊云仍无法瞧清楚此人样貌,仅隐约看见摆放在其身旁的提灯,提灯本用以照明夜路,此时亦被雨水扑灭。
那人见步惊云坐起来,雀跃地问:“你醒过来了?”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年纪听来和步惊云大致相若,语音非常温柔。
原来是这个女孩救了他。
步惊云仅微微点头,但那女孩在幽暗中也依稀辨见他点头的动作,道:“幸亏我今日忙晚了,又要赶着回去向向侍婢主管报到,才会走此偏僻捷径,否则,你真是不堪设想……”
哦,原来是天下会一个稚婢,看来她还是出尽吃奶之力把他拉上来的,心地倒好!
女孩柔声道:“虽然看不见你,但瞧你的身形,年纪大约和我不相上下吧?”
“……”
“啊,你……你是哑的?”女孩有点讶异,因为步惊云始终没有作声。
步惊云轻轻摇头。
女孩更讶异:“那……你为何不说话?你不喜欢说话?”
此话一出,黑暗中的步惊云为之一愕,怎么……怎么问题如此似曾相识?
他记起来了,就在霍步天第一次看见步惊云的时候,他也曾问他为何不喜欢说话。
随后,霍步天便试图改变步惊云孤僻的个性,尽力把他从寂寞深渊中拉上来。
如今这个女孩,却把他从阴沟中拉上来,难怪一切似曾相识。
女孩道:“不喜欢说话不打紧,切莫自暴自弃便好了。希望你适才不是自己故意把脸埋在沟水里吧?”
她很聪明,可惜猜错!步惊云怎会自寻短见?他绝对不会比雄霸早死!
不过他既不否认,女孩更是肯定,还一片热心以身作则,安慰这个不哭死神哩!
“其实世上又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解决的呢?像我,我娘亲早死,爹为要替雄帮主远行办事,便把我留在天下会,一去三年,完全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我惟有留在天下会为奴为婢等他回来……”
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女孩,这样容易便把自己的身世和心中话,向一个陌生、不知面目的少年和盘手托出,真是童言无忌。
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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