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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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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鸦片也是令人死得快乐一点的东西。”如花说,“它是翳腻馨香的麻醉剂。”

    “你俩真伟大。”阿楚无限艳羡。

    “不是伟大,只是走投无路。”

    “二人都吞下鸦片?”

    “是。”如花强调。

    “怎样吞?”

    “像吃豆沙一样。”

    “十二少先吞,还是你先吞?”

    “一起吞。”

    “谁吞得多?”

    “为什么你这样问?”如花又被激怒了,“我都不怀疑,何以你怀疑?”

    阿楚噤声。

    我只好跑出来试试发挥缓和的力量:

    “——结果是,你先行一步。在黄泉等他,不见他来,对不对?”

    “等了很久,不见他来。”

    “或者失散了?”阿楚又回复活泼。

    “没理由失散。我在黄泉路上,苦苦守候。”

    “或者一时失觉,碰不上。连鬼也要讲缘分吧?硬是碰不上,也没奈何。”我说。

    “所以我上来找他,假如他再世为人,我一定要找到他,叫他等一等,我马上再来。”

    “他怎么可能认得你呢?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不,”如花胸有成竹,“去的时候,我俩为怕他日重认有困难,便许下一个暗号。”

    “什么暗号?”

    “三八七七。”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寻死那天,是三月八日晚上七时七分。我们相约,今生不能如意,来生一定续缘,又怕大家样子变更或记忆模糊,不易相认,所以定个暗号,是惟一的默契和线索。”

    “呀,三八——”阿楚忽省得一事。

    “什么?”如花急问。

    “三月八日是一个节日。”我告诉她,“妇女节。”

    如花皱眉:“我没听过,这是外国的节日吧?纪念什么的?”

    一切只是巧合。一个妓女,怎晓得庆祝妇女节?何况还是为情而死,才廿二岁的妓女。妇解?开玩笑。

    三八七七,三八七七。

    我和阿楚在猜这个谜。

    三月八日早已过去。七月七日还没有来。

    要凭这几个数字作为线索,于五六百万人中把十二少找出来?

    “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我没好气地说,“在每一个男人跟前念:三八七七。如果他有反应——”

    “永定,你再开玩笑我们不让你参加!”阿楚这坏女孩,竟想把我踢出局?这事谁惹上身的?岂有此理。

    不过我们也在动脑筋。我们都是这都市中有点小聪明的人吧,何以忽然间那么笨?

    三八七七,也许是地址,也许是车牌,也许是年月日,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灵感,小小的蛛丝马迹,一切水落石出——我不断地敲打额角,企图敲出一点灵感。

    我没有灵感,我只有奇怪的信念:一定找到他!

    在这苦恼的当儿,惟有随缘吧,焦急都没有用。折腾了一夜,真疲倦。我又不是鬼,只有鬼,在夜里方才精神奕奕。

    终于我们决定分头找资料,明天星期日,我到大会堂去。

    “那我先走了。”如花识趣地、委婉地抽身而退。

    “你到哪儿去?”我急问。

    “到处逛逛。”

    “别走了,你认不得路,很危险。”

    阿楚见我竟如此关怀,抬眼望着我。

    “不要紧,”如花说,“我认得怎样来你家,请放心。”

    末了她还说:“也许,于路上遇到一个男人,陌路相逢,他便是十二少,就不必麻烦你了——如果遇不上,明晚会再来。”

    “喂,你没有身份证——”话还未了,她在我们眼前,冉冉隐去。我怅然若失。她到哪儿去了?我答应帮忙,一定会帮到底,明晚别不出现才好。

    如花,她是多么地晓得观察眉头眼额,一切不言而喻,心思细密。她是不希望横亘于我与女友之间,引起不必要误会。所以她游离浪荡去了。她是一只多么可怜的鬼,我们竟不能令她安定度过一宵?她的前生,已经在征歌买醉烟花场所,无立锥之地,如今,连锥也无。我很歉疚。

    “喂,”阿楚拍我一下,“你呆想什么?”

    “没什么。”我怎能告诉她,我挂念如花?我忽地记起一直没机会发问的事:“刚才你们跑到厕所去干么?”

    “啊——”阿楚卖关子,“她给我证明她是鬼呀。她不证明,我怎肯相信。”

    “如何证明?”

    “不告诉你。”她转身坐下来。

    “说呀。”我追问。

    阿楚不理睬我,她摊开原稿纸,掏出笔记簿,里面有些如符如咒的速记,作开始写稿状:“你别吵着我赶稿,我要赶三篇特稿。”

    算了,我不跟她拉锯,说就说,不说就不说,难道要我牵衣顿足千求百请吗?于是不打算蘑菇下去。见我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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