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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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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由与民主-1
定量的意义;在这方面,无线电广播、电影以及报纸,有破坏性的影响。无线电广播在宣布一个城市受到轰炸,有数百人死亡之后,紧接着便推销肥皂或酒。同一位播音员,以同样迷人而权威性的声调,先报告了政治局势,然后又为肥皂大作广告,试问,人们对他听得到的事情,还会真正关心吗?我们不再感到兴趣,我们的情感,以及我们的批评性判断受到了破坏,最后,我们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的态度,是漠不关心。以“自由”为名,生命失去了意义,生命不过是由许多零星的、互不相关的事情构成的。人没有了“完整”的感觉。他感到困惑和害怕,只有不停地注意着这些无意义的琐事。

    在感觉及思考方面,人们失去了“创造力”。在“意志”的行为方面,人们也失去“创造力”。想领略出这一点是特别困难的;现代人似乎有太多的希望,因此,他的惟一问题似乎是,虽然他知道他要些什么,但是他不能得到它。我们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想要获得我们所要的,而多数的人从未曾怀疑到这种行为的前提,那就是:他们是否确知他们真正的需要。他们没有停下来想想,他们所追求的目标,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在学校时,他们想要好分数,到了社会上,他们要事业成功,赚大钱,有声望,买更好的汽车,到各地观光等等。然而,如果他们能在这种疯狂活动的当儿停下来想一想,他们便会想到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真的获得了这项新工作,如果我有了这部比较好的汽车,如果我能去旅行——以后又怎样呢?做到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我是不是真的要这些东西?我是否在追寻某个目标,而这个目标假定会使我快乐,同时,当我一达到这个目标,它会令我困惑?”这些问题是令人害怕的,因为这些问题问到了人们整个活动所依据的根本,人们有种倾向,想要尽快地摆脱这些扰人的问题。他们觉得,这些问题令他们烦恼——于是他们继续追求他们相信是他们自己的目标。

    这种情形说明了一项事实——这个事实就是:现代人在幻觉下过活,他以为他知道需要什么,而他实际上想要的,是他以为应该要的东西。其实,我们必须了解的是,知道一个人真正需要什么,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而是件人们必须解决的最困难的问题之一。我们极力设法避免解决这个问题,而接受现成的目标,好像这些目标就是我们自己的。当代人想要达到那些“假定是他的”目标时,他便准备接受若干很大的危?险,但是他又深深地害怕冒险,害怕肩起使他自己有自己的目标的这份责任。

    人们常误把拼命活动当做有果断行为的证据,虽然,我们知道,这与演员的行为没什么大区别。一个演员在舞台上,可以卖力地扮演他被指派的角色。然而,无论他演得多么卖力,他只不过是扮演一个别人交给他的角色而已。人们难以认清我们的希望,不是真正地属于我们自己的,而是外界加诸于我们的,这种困难与权威及自由的问题,有密切关连。在现代史的过程中,教会的权威由国家的权威取而代之,国家的权威又由良知的权威取而代之,如今,良知的权威又由普通常识及舆论的匿名权威取而代之。因为我们已解脱了较古老且明显的权威形式,我们不晓得,我们已成为一种新的权威的牺牲者。我们已成为机械人,在以为自由意志动物的幻想下生活着。这种幻觉帮助使我们没有发觉到我们的不安全,但是,这正是这种幻觉能给予我们的惟一帮助。本质上,个人的自我已受到削弱,因此他觉得无权 力和极度的不安全,他生活在一个与他已失去关联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都成为工具,他成为他双手建造的机器的一部分。他以为他的思想、感觉、和意志,是属于自己的;在这种过程中,他失去了自我,而一个自由人的真正安全却必须以自我为根据。

    自我的丧失已增加了自己与其他人一样的必要性,因为我丧失的结果是对自己身分的深切怀疑。如果我不肯定自己的身分,只能假定自己是什么人,那么“我”是谁呢?我们在前几章中,已看到当中世纪秩序瓦解时,个人如何开始怀疑自己。自笛卡尔起,个人的身分已成为现代哲学的一项主要问题。今天,我们以为,我们就是我们。然而,我们仍然怀疑我们自己,意大利剧作家皮兰·得娄(Luigi Pirandello,1867—1936),在他戏剧中,曾说明了现代人的这种感觉。他提出这个问题:“我是谁?我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是我自己,而不是我的肉体的延续?”他的答案与笛卡尔不同。笛卡尔是肯定自我,而他则是否定自我:“我没有身分,根本没有我自己,我不过是他人希望我什么的一种反映;我是‘如同你希望的’。”

    自我的丧失使得人们更迫切想要与别人一样;这表示说,惟有一个人能符合他的期望,他就是可以确知他自己的身分;如果我们不能这样地生活,我们不仅会遭到别人的不赞同,和日益地孤立,我们将会失去自我意识,而这对精神的健全是有妨碍的。

    靠着符合他人的期望,靠着和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一个人就把对自己身分的怀疑压制下去,同时,得到了一种安全感。然而,他所付的代价也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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