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一种感觉,质言之,就是:人,他的精神解脱,以及他的精神目标,是生命的目的;他准备接受一个角色,即是:他的生命成为达到别人的目的一个手段,这个目的就是经济生产与资本累积的目标。路德对经济问题的看法,较加尔文的看法,更近于中世纪的观点。他可能痛恨认为人的生命应是达到经济目的的手段的这种观念。但是,他对经济事物的想法虽然是传统的想法,他对个人之无价值的强调却与他的经济思想正好相反,而且还为一种发展铺了道路,在这种发展中,人不仅要服从世俗的权威,还必须使人的生命成为达到经济成就的利用品。如今,这种趋势已发展到高峰,法西斯主义强调,生命的目的就是为“较高的”权力,为种族社会或为领袖牺牲。
加尔文的神学对安格鲁·撒克逊语系国家的重要性,不下于路德的神学对德国的重要性;加尔文的神学也和路德的神学一样,无论在神学方面或心理方面,都显示出同样的精神。固然加尔文也反对教会的权威,和反对有目的接受教会的教义,可是,宗教对他而言,也是建立在人的无权力上;自辱和摧残人的尊严,是他整个思想的主旨。惟有蔑视世间的人,才能献身于准备来世的工作。(参考。加尔文著:“Institutes of theChristian Religion”)
他教导说:我们应该屈辱自己,自己屈辱自己是信赖上帝力量的一种方法。“因为没有任何事物,能像由于意识到自己的可怜,而引起ib.自信心的丧失和焦虑感那样地使我们信赖上帝。”(见前注)
他说:人不应觉得,他是自己的主人。“我们不是自己的主人。因此,我们理性与意志也不能主宰我们的思想和行动。我们不是自己的主人;因此,我们不要以为自主是我们的目标,不要追求人类的欲望,我们不是我们自己的主人;因此,让我尽可能地忘记自己,忘记一切属于我们的东西。相反地,我们是上帝的仆人;因此,让我们为他生存,为他牺牲。人为自己而活,追求私欲,是最可怕的事情,必将毁灭自己,惟有把自己忘记,把自己舍弃,完全听命于上帝的向导,人才能得救,进天堂。”(见前注)
人不应该为了要做好事而行善。到头来,不会有所成就,不过是一场虚空罢了。他说:“因为古有明训,人的心灵中,藏匿着邪恶。除了否定自己,忘却一切自私的顾虑,全心全意地追求上帝希望做的事情之外——而且必须为了这个惟一的理由来追求这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是他喜悦的——没有任何其它补救的办法。”
加尔文也否认,善行可以使人获救。我们根本就不能行善:“即使是一位虔诚者的所为,如经上帝严格的审判,也必然是罪恶的。”
如果我们想要了解加尔文学说体系的心理意义,加尔文的教义与路德的教义一样,在原则上也是大同小异的。加尔文传教的对象是保守的中产阶级,是觉得非常孤独与害怕的人;他的教义认为人是无意义和无权力的,人的努力是无用的,因此,在他的教义中,道出了那些觉得孤独与害怕的心情。然而,我们可以假定说,路德与加尔文两人的教义,仍有少些差异;在路德时代的德国正普遍地处于动乱的情势中,中产阶级、农民和城市里的穷人,都受到资本主义兴起的威胁;可是,当时日内瓦仍旧是一个比较繁荣的社会。在十五世纪的前半叶,日内瓦仍是欧洲重要市场之一。
就整体而论,我们不妨说,加尔文的信徒多半是保守的中产阶级,在法国、荷兰、与英国,他的信徒主要是艺术家和小商人,而不是激进的资本主义集团。
加尔文教义中表达了个人的自由感,也表达了个人的无意义与无权力。它提供一项解决之策,教个人完全地屈服与自我贬抑,然后才能希望发现新的安全。
加尔文教义与路德教义之间有很多细微的区别,但这些区别对本书思想的主旨并无关重要。然而,有两点区别,却应加以强调。其一是加尔文的命定说。加尔文的命定说不同于奥古斯汀、阿奎那及路德的命定说;命定说是加尔文学说整个体系的基石,中心思想。他假定,上帝不仅先已注定某人要蒙受恩宠,而且决定另外的一些人要注定永受诅咒;他的这种臆说给命定说换了个新面貌。
一个人的得救或被打入地狱,并不是他在世时做了什么善事或恶行的结果,而是在他来到人世之前,便已由上帝预先决定了。上帝为什么偏爱某人,而诅咒其他的人?这是俗人不可试图探究的一个秘密。他这样做是因为他喜欢用这种方法来显示他那无边的法力。加尔文虽然尽力试图维持上帝象征正义与慈爱的这种观念,可是,他心目中的上帝却具有暴君的一切特征,而根本没有慈爱或乃至于正义的成份。加尔文在反驳新约时,否认慈爱的至高无上地位,他说:“烦琐哲学家所提出来的,关于博爱较信心与希望更重要的看法,不过是病态想象力的幻想而已……。”
此一命定说的心理上意义是双重的。其一是它表达和提高了个人不重要与无权力的感觉。没有任何学说较此种命定说更强烈地表达了人类意志与努力的无价值。人类完全失去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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