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过去了。1857年,查尔斯·狄更斯四十五岁。活下来的九个孩子,年龄大的几个已经成人,最小的也有五岁了。此时的他世界闻名,是全英国最受欢迎的作家,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他生活在公众的眼里,这倒很迎合他做作的本性。几年前,他结识了威尔基·柯林斯,这种相识很快演变成了亲密的友谊。埃德加·约翰逊先生这样写道:“他喜欢美食、香槟、音乐厅;他时常同时跟好几位女士关系暧昧;他人很有趣、玩世不恭、态度亲切,无拘无束得甚至有些粗俗。”在狄更斯眼里,(还要引用约翰逊的话)柯林斯代表着“愉快和自由”。两人一同游遍了英国,还去巴黎玩了一通。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同很多处于类似地位的男人一样,但凡身边有轻浮女子,狄更斯便会趁机与之来往。他所期待的一切,凯特都无力给他,长时间以来,他对她感到愈发地不满。他写道:“她性情温柔、脾气顺从,可无论如何就是没法儿理解我。”从结婚伊始,她就一直对他很猜疑。我估计,当时的他认定对方根本没有理由猜疑自己,反倒更容易忍受她对自己的吵闹,可后来,她却绝对有理由猜疑了。于是他说服自己:她根本就不适合他。他的发展很快,可她却还是原来的样子。狄更斯深信自己没有任何可指责之处。他确信自己是个好父亲,为了孩子极尽所能。可事实却是,虽然对养活这么多孩子甚是不满(他觉得这只能怪凯特),他对小时候的他们还是非常喜爱的;可是随着孩子们日渐长大,他对他们有些失去兴趣,到了合适的年纪就把他们统统打发到遥远的地方去。这帮孩子也确实没什么前途。
不过若非一次无法预料的意外,狄更斯与夫人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如同众多性格不合的夫妻一样,他俩也许会彼此疏远,但在外界依旧装出很和睦的样子。狄更斯此时爱上了一个人。我已经说过,狄更斯非常迷恋舞台,为了慈善目的,他不止一次地在一出出剧里做客串演出。这时候的狄更斯受邀在曼彻斯特演出《冰冷的海洋》,这出戏是威尔基·柯林斯在他的帮助下写的,以前曾经在德文郡戏院为女王、女王的丈夫、比利时国王上演过,并且大获成功。而当他同意在曼彻斯特再次上演该剧的时候,他觉得在一座大剧场里,观众可能听不见自己的女儿(从前演的就是女孩儿的角色)说话,于是决定用专业演员来代替她们。一个叫爱伦·厄娜的年轻女人承担了其中一个角色。她芳龄十八,娇小而美丽,眼睛蓝蓝的。彩排是在狄更斯家里进行的,由他担任导演。爱伦对他十分仰慕,急于讨好他的样子实在楚楚可怜,这让狄更斯感到很受用。彩排还没结束,他就爱上了她。他送给她一只手镯,不料却被错送到自己的太太那里,毫无疑问,她又跟他大吵了一番。狄更斯对此似乎采取了一种委屈无辜的态度,对于一个处在尴尬时刻的丈夫而言,这也是最方便的选择了。戏剧上演了,由他出演主角,是一位具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北极探险家,他的表演哀婉凄楚,以至全场观众无不动容流泪。为了演这个角色,他还蓄了胡子。
狄更斯与太太之间的关系愈来愈紧张。曾经那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他,如今却变得阴郁不安,跟谁都发脾气(除了乔琪之外)。他最终认定,自己不能再和凯特生活下去了;然而他的公众地位又让他对公开决裂可能招来的流言蜚语深感恐惧。这些疑虑非常好理解。在那些利润惊人的圣诞节图书中,他比任何人都不遗余力地把圣诞节塑造成一种弘扬家庭美德、赞美幸福家庭的象征。多少年来,他都在用感人的词句告诉自己的读者:世界上没有比家更好的地方了。当时的情形十分微妙,狄更斯提出了各种建议。一个是凯特应当有自己的一套房间,不要跟他住到一起,在他举办的聚会上担当女主人的角色,并随他出席社交场合。另一个是她呆在伦敦,而他在盖德山庄(狄更斯新近在肯特购置的一处房子),当他去伦敦住的时候,她就来盖德山庄住。还有一个就是让她定居国外。所有这些提议她都极力反对,最终两人决定完全分居。凯特被安置到位于康登边缘的一处小房子,每年有六百镑收入。不久之后,狄更斯的长子查尔斯前去同她住了一段时日。
这一安排让人大感意外。人们禁不住奇怪:虽说凯特性情平和,或许还有些傻,但她怎么会忍受被逐出自己的家门?为什么会同意丢下孩子们?她很清楚查尔斯迷上了爱伦·厄娜,也应该可以想到,凭借这张王牌,她可以提任何条件。在一封信里,狄更斯提到了凯特的一大“弱点”,而在另一封信里(不幸在当时出版),他暗指一种心理疾病“导致自己的妻子认定还是离开为好”。如今可以有把握地说,以上话语暗中是指凯特酗酒。她的忌妒心、她的失败感、觉得没人需要自己的屈辱感促使她借酒浇愁,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如果她真的成了酒鬼,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直是乔琪管理家务、照看孩子,为什么在妈妈离开后,孩子们依然呆在家里,为什么乔琪写道“可怜的凯特无力照顾孩子已是尽人皆知”了。可能长子前去跟她同住的时候,发现她并未饮酒过度。
狄更斯名气太大,个人私事不可能不招致闲言碎语。各种谣言满天飞。他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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