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烛光下,老名士与老名妓一写一念,配合默契。曹子建笔下那美丽多情的洛神,那神人相交的幻境,将他们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觉得在这个世界里彼此间更为情投意合,灵犀相通。
“爹,你原来在这里,害得我们找得好苦!”王代懿突然闯了进来,气喘嘘嘘地喊着。
良儿听见四叔的声音,忙从书房里出来。
“喊什么?”这么难得的佳妙气氛,猛地给代懿扰了,王闿运很是恼怒。他瞪了儿子一眼,斥道,“什么事这般心急火燎的,让我舒心地玩半天,你们都不容许?”
代懿见父亲发火了,便垂手侍立一旁,低声说:“段都督今夜九点钟来客栈回拜,已打发人来通知了。”
王闿运松了口气说:“我说多大的事!你就对来人说我爹不在,免掉回拜算了,要这样到处找我做什么?”
代懿急道:“段都督要回拜,我怎么能挡他的驾。爹,快回去吧,还来得及!”
“好吧!”王闿运无可奈何地说,“还有几句话就完篇了,你等着吧!”
又转脸对王金玉说:“继续来,我写你念。”
王金玉又将手中的红蜡烛高高举起。王闿运接下去写着,王金玉轻轻地诵读:“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驷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写完了!”王闿运停下笔,兴致犹未尽。
代懿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爹,可以走了吧!”
“慢点,我还得写段跋语才是。金玉,你说呢?”王闿运又拿起笔来。
“壬老肯留下一段跋语,那真是太给我面子了。”王金玉欢快地说,忙拿起剪刀来将烛芯剪好,室内的烛光亮多了。
代懿作不得声,只得暗自叫苦。
王闿运略作思考后,写道:
仲夏,闿运应世侄之邀,北上京师,路过汉口,寻访二十年未见面之侠女王金玉。喜其风采不减当年,晤谈至欢。金玉向余索还二十年前之旧债,余慨然允诺,为之书陈思王《洛神赋》。盖金玉,亦余心目中之洛神也。
当王金玉念到“盖金玉,亦余心目中之洛神也”一句时,两只眼睛已滚动起泪花来,说:“壬老之情谊,金玉生生世世不能忘怀。”
王闿运放下笔,对儿孙们说:“我们回客栈去吧!”
王金玉送他们祖孙三代出门。走出十多丈远了,王闿运还回过头来满目含情地望了王金玉一眼,只见老名妓仍倚在门框上,正痴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