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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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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惠子的眼泪,滕原勾画的蓝图。准备回国的的心迷乱了
;热情友好彬彬有礼的日本朋友,他可以鞠躬告别,不多牵挂,因为毕竟各有各的事业;共同战斗友谊深厚的留学生,他可以暂时分手,无须话别,因为毕竟不久尚可在国内重逢。只有她,千惠子,却令胸怀大志而又多情多意的留日学生会总干事长难以割舍。今后的岁月里,怎么可以见不到她的倩影,听不到她的笑语?这简直是不能想像的事!卷起的《湖南少年歌》又松开了,从手中掉落到榻榻米上,几分钟前激动狂热的杨度陷在不可解脱的痛苦之中。

    杨度明白,他深深地爱着千惠子,千惠子也深深地爱着他,只是四年来谁也没有把这层纸捅穿罢了!有一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田中老先生提到了孙女的婚事。他说千惠子姓滕原,是滕原家的人,滕原家的香火要靠她来传,因而她不能嫁到外国去。杨度听了心里一怔。多少次,杨度很想向千惠子说几句爱慕的心声,但一想起田中的那番话,便止住不开口了。再说,自己已有妻室。这些年来,黄氏对丈夫一片忠贞,对婆母竭尽孝顺,又为杨家生了儿子,休掉她,于情于理都不合;不休黄氏,能让千惠子做二房吗?对于一个豪富家族的千金小姐来说,这显然是不可思议的事。当然,留日学生中有不少像代懿那样跟所喜欢的日本女子苟且偷情的人,有的甚至还生下了儿女,但他们又并不负责任,说声回国了,一走了之,将风流债怨留在异邦。杨度是个情种,倘若遇上别的女子,他或许也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然而在千惠子面前,他不愿意这样做。千惠子太可爱了,真是一块晶莹无瑕的美玉,一朵光艳照人的鲜花,杨度不能亵渎她,更不忍心伤害她,他非常乐意与千惠子保持着几年来这种纯洁的师生兼朋友的关系。感情奔涌的时候,他甚至甘愿与她如此厮守到永永远远!然而现在要回国去了,要离开这个心爱的少女了,杨度心中怅然若失。

    听说哥哥准备回国了,杨钧这几天也是思绪万千。去年他在弘文学院师范班毕业后,在东京闹市区的一条小巷子口租了一个狭窄的门面,专门刻印章,取个名字叫做白心治印社。“白心”二字是他近来为自己取的别号,典出《庄子·天下》:“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已,以此白心。”杨钧觉得这句话说的也是自己的志趣和襟怀,“白心”二字尤其内涵丰富,于是又把它作为这个小小的治印社的名称。白心治印社的生意很好,每天来治印者络绎不绝,也常有慕名而来的印人,或求师问道,或切磋技艺。杨钧性情宽和,待人谦恭,除艺术上的追求外,于人世别无所求,他成天在石块和灰屑之中怡然自乐。所得的酬金,他一不饮酒,二不嫖妓,一部分用来购买书籍字画,一部分送给哥哥。今年春天,姐姐姐夫一家离日本回国,他站在横滨码头上,望着远远消失的海轮,真想一道回去,但哥哥要他暂时留下陪陪自己,他没有犹豫,立即同意了。现在哥哥决定回国了,杨钧马上把白心治印社的招牌取下,他要与哥哥同船回去,回到他刻骨思念的母亲的身边,回到石塘铺的绿水青山之间。

    然而,当他将简单的行李提到田中龟太郎住所时,除《湖南少年歌》被取下外,一切都照旧,似乎屋里的主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杨钧惊讶了:“哥哥,你怎么还没有收拾收拾,是不是推迟了日期?”

    “噢,稍等等,等长沙来信后再说吧!”

    杨钧发现,一向神采焕发的哥哥近来脸色苍白,精神不振。

    “等长沙谁的信?”

    “当然是梁焕奎、范旭东他们的信,征求他们对我回去的意见。”

    “那还用问吗,方表说他们早就盼望你回去主持湖南宪政公会。”

    杨钧觉得奇怪,哥哥办事素来我行我素,并不在乎别人的态度,这次为何如此反常?

    单纯年轻的重子,哪里想得到哥哥此刻的心情!

    前几天,千惠子来了,兴勃勃地谈起这两个月学的功课:起居室布置。她说自己已学会了不少布置厅堂房间的技巧。又说到年底就要毕业了,父母要为她的毕业举办一场舞会,让她自己挑选一个日子。

    “皙子先生,你猜我挑了哪一天?”千惠子笑着问杨度,脸上洋滋着红扑扑的光彩。

    “我想,你会挑选一个周末的晚上。”杨度心里有点隐隐作痛,但外表仍如往日的热烈。

    “不对,你再猜猜。”千惠子歪着头,黑亮的浓发在杨度的眼睛中比平日更加迷人。

    “我想,”杨度开始认真思考着。“我想,你会挑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或许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因为它们都是好天气。”

    “也不对。”千惠子的头晃动了两下。杨度发现她的耳坠上吊着两串紫色的葡萄状耳环,往日匀称的身材似乎显得修长了些。

    “那就难猜了。”杨度的心弦在微微颤动。他猜测到这个聪明的富家少女可能会有惊人之举。

    “我告诉你吧,我定在十二月八日。”千惠子的眼睛里明显地流露出融融柔情,令杨度不敢对视。

    “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一天呢?lib.”杨度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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