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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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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年王闿运的风流韵事
十年前一桩轰动广州的特大艳闻。有好事者作诗说:抚署一幕客,名动五羊城。也有的说:湘中一寒儒,势压八名府。后来,黑牡丹将那对猫儿眼变卖,先生用这笔钱在云湖桥老家重新建了一座大楼房,依然叫湘绮楼。”

    “又一个杜十娘!一个命好的杜十娘!”夏寿田击掌叫道。

    大家一齐笑起来,吹灯睡觉。

    一直睡到中午,三个游客才醒过来。盥洗完毕,演珠又摆出一桌好斋席。吃完饭,演珠说:“重伯学士光临,贫僧欢喜不尽,两位孝廉也都是饱学之士,难得有此良机。昨日寒寺送松林方丈回寺,贫僧吟了一首诗送给他。不知要不要得,请诸位方家雅正。”

    说着便把底稿拿出来。众人看时,那上面写的是一首古风:

    参禅弟子环佛地,万松岭上天花坠。

    今日又见山人归,白云常护麦苗依。

    拈花童子合掌拜,水龙陆象齐下界。

    异哉山人之来随云来,山人之去随云去。

    要知山人真行藏,但看白云飞絮处。

    大家看后都说好。杨度说:“一片天籁蕴禅机,自是出自无牵无碍之手,功名场中是作不出这种诗来的。”

    演珠喜笑颜开,说:“阿弥陀佛,承各位硕才夸奖,贫僧今后作诗更有劲头了。今日幸会难再,请三位施主都留下墨宝,好为寒寺增光。”

    说罢不由大家分说,便命小沙弥拿来笔墨纸砚。演珠亲自摊开纸:“哪位先写?”

    曾广钧说:“这是碧云寺的寺规,违抗不得的。这次既是我带二位来的,我就先写吧!前几天与翰苑几个同寅游江亭,回家凑了一首七律,录出来请你们斧正。”

    大家看他写的是:

    寒砧和笛同清响,玉露兼风作素秋。

    京洛酒痕消短褶,关河幽梦落渔钩。

    雄心绮思成双遣,拚得红香委暮流。

    演珠率先赞扬,杨、夏也说好。曾广钧说:“我是一个十足的俗人,只能写这样的诗。午贻能够作禅吟,今日写一首送演珠上人。”

    演珠忙说:“请夏施主施舍。”

    夏寿田笑道:“我哪里会作禅吟!重伯既把我逼上西天,只得胡乱作一篇了,还请上人莫笑话!”

    夏寿田凝神片刻,写道:

    各有随缘意,俱成自在身。

    渊明形赠影,临济主看宾。

    为问禅窠老,于中哪个亲?

    演珠合十说:“阿弥陀佛!夏施主慧根深厚,这诗真正地写得好!”

    曾广钧说:“晳子,看你的了!”

    杨度说:“昨日游西山途中,断断续续地凑了一篇四言古风,还来不及推敲,正要请各位帮忙修正。”

    大家看他先写诗题:西山篇,刺时也。接下去,龙飞凤舞地写着:

    心之忧矣,当欲语谁?

    白日西下,暮宿于野。

    我思河阳,怀忧用写。

    萧萧马鸣,悠悠旆旌。

    念君之反,潸焉涕零。

    月白乌啼,其飞薄天。

    匪乌伊雉,亦息于山。

    借日执之,莫我能贤。

    如不执之,自坠于渊。

    鸡鸣始旦,宫门视饭。

    列戟在庐,鼓钟在殿。

    武骑彪彪,税于西苑。

    道之云阻,遏云能还。

    凡百君子,胡新胡旧。

    哀今之政,惄焉如疚。

    兰泽之风,芳于平林。

    野人作诵,以正帝心。

    式讹尔室,以斥孔壬。

    演珠读罢说:“这才真正是三百篇之遗风,诗之正宗,满篇忧国忧民之心,令贫僧敬佩。”

    曾广钧道:“晳子诗果然不同凡响,回去之后再抄一份给我,我要将它遍示翰苑衮衮诸公。”

    夏寿田也说:“幸而今天不是赛诗会,不然我们都输在晳子手下。”

    三人辞别演珠,走出碧云寺,再四处看看秋山野景,便下山回城了。一路上夏寿田心想:看不出来,晳子平时和大家一样说说笑笑,其实心中这份对国事的忧虑竟然如此沉甸!杨度很少再说话了,他的一颗心,经曾广钧的撩拨,早已飞向南国,飞到了那个曾经胸怀奇志而又风流不羁的一代名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