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消失,换上的是倦乏的困色。
梁泽想了想,才道:“大概有六万字了。”
“牵一发动身,”陈无欺又在喝酒。“还是不要改好了。”
梁泽愁眉苦脸的道:“可是,我想不出情节该怎么发展下去。我想要那凶手动手杀了画家,但又把画家装成自杀一般的,偷偷的溜走,案子就与他无关了……可是该怎样设计才合情合理呢?”
“那还不简单!”陈无欺的兴致又来了。“我写过一百多部。每部都少不了死几个人,我是个“杀人专家’.你不问我,还能问谁?”
梁泽涎着笑脸道:“正要向你请教。”
陈无欺反问道:“你本来准备如何解决的?”
梁泽想了一下,道:“我写的画家是住在二十六楼的,我想那凶手趁画家一个不留神,把他推下楼去的。”
“发生命案的时候大约几点钟?”
“大概是晚上九点多钟。…”
“命案现场是哪一种住宅?”
“大约座落在英华阁,栏杆向着广场。”
“那不成。”陈无欺断然的道:“那时候那地方还相当热闹的,你把他推下去,必定会惊动下面的人,围过来观望,管理员也势必留意,你如何安然出去,不受怀疑、注意?”
“而且,那凶手不能用凶器攻击画家,否则,警方检验伤,就会怀疑画家并非自尽。物体坠空的速度约莫是每秒钟三十二公尺,而因物体重量的积聚而加速,也就是说,距离越高,回物体下坠力量的增加而更快疾,像我这儿是二十四楼,如果跳楼,大约要七秒钟才抵达地面。如果画家在掉下去的时候,一面大声喊出凶手的名字,凶手就无所遁形了。”陈无欺很快的说下去,并且提出了问题:“那画家跟凶手身材比例如何?”
“画家健硕,凶手瘦小,”梁泽道:“要不然,凶手也不致是情场败将了。”
“那也不见得。异性通常都被对方的风度与才华所吸引,而不是高矮。”陈无欺认为梁泽观念错误,立即予以反驳。“这样说,凶手更不易把画家推下楼去了。”
“这么说……如果画家是猝然遇袭呢?”
“现代洋楼栏杆的设计本来就不低,两人体力相距悬殊,画家只要随便抓着栏杆之类的东西,挣扎呼喊,凶手就不易得手了;”陈无欺十分权威他说:“你太没有杀人的经验了!在此地,枪也不易领到牌……其实一个人自杀,不如让他在浴缸里割腕,如怕他死不成,再开上煤气,就非得死不可了。”
梁泽眼睛登时发亮。“可是……可是……”
陈无欺也觉得给他“可是”得有点头昏眼花。“又可是什么了?…”
梁泽面有难色。“可是那画家活生生的,怎么才甘心任凭凶手割腕摆布呢?”
陈无欺觉得意识有些难以集中,反因而给他想到一计。“画家跟凶手是认识的,对不对?”
梁泽立即答道:“是啊!”
陈无欺又问:“他们是很熟的朋友?”
梁泽即道:“而且还很要好。”
“那不就得了!”陈无欺又一拍案几,再喝一大口酒,道:“凶手假装来访,只要不给邻居看到,开始并不流露杀机,先在酒里下点安眠药,一旦药效发作,画家想不任凭摆布都难矣……”
梁泽不往点头,不过还有点疑虑,“不过,要是法医险到死者胃部和酒里有安眠药……那不大好吧?”
“什么不大好?”陈无欺不喜欢有人怀疑他的构思。“自杀的人,怕死不了,活受罪,通常都会双管齐下,几种死法一起来的。只要记得把煤气炉。酒杯、浴缸上的指纹抹去,办完事后偷愉溜走,保管十足是个自杀场面。”
“那还用说。我每部书都在设计杀人,各种杀人的方式都有,我的构思还会落个下乘吗!”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不过,我倦了,今晚你得益不少,也该走了罢。”
“是,是。”梁泽诚惶诚恐的站起来道:“我这就告辞了。我自己会出去,会把门关好,你就别送了。”
陈无欺其实也无意要送,只说:“好,改天你欠我一顿饭。”心中有些后悔把这么些好设计告诉了梁泽这个笨小子,搞不好还让他成了名,但随即一想,自己是有名的快笔,不如先写了发表再说。因为大困,陈无欺也想不下去了,挣扎起来,想去盥洗,拿着牙刷,已睁不开眼睛,脑里混混饨炖的,身子轻飘飘的,浑不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