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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波澜不惊
驶向一片森林,然后,所有人都被强令下车,他们被迫挖了几道深深的沟渠。干完活后,盖世太保就动手了。他们逼着犹太人一个接一个走到沟渠旁,然后不慌不忙、不动声色地向囚徒们开枪,囚徒们只能引颈受戮。婴儿被抛上半空,成了机关枪的靶子。这场杀戮发生在加利西亚森林,距克罗梅不远。那么,助理牧师毛什怎么能够死里逃生?只能说是奇迹——他的腿挨了一枪,倒在死人堆里……

    一天天一夜夜,他挨家挨户向犹太人讲述自己的经历,他说玛尔卡在垂死中挣扎了三天,还说裁缝托比乞求盖世太保杀死自己,放过他的三个孩子。

    毛什变了,快乐的眼神荡然无存,他不再唱歌,不再提上帝和奥秘教义,只讲他亲眼见过的事情。但是,谁都不相信他的故事,甚至不肯听他讲话。有人说他满脑子都是幻觉,只不过想博得别人的怜悯。还有人意趣寡然地说他疯了。

    但毛什在哭泣,在乞求。

    “犹太人呀,听我说!我不要钱,不要怜悯,只要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吧!”在暮祷和晚祷之间,他在教堂里不停地喊叫。

    连我都不相信他了。宗教仪式结束后,我经常坐在他身旁,听他讲故事,想搞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悲伤。但我只能怜悯他。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他悄声说,泪水像蜡珠似地夺眶而出。

    有一回我问他:“为什么你一定要大家相信呢?我要是你,就不在乎别人信不信……”

    他闭上眼睛,好像要从时间中逃逸出去。

    “你不懂,”他一腔绝望,“你无法理解。我奇迹般地捡了一条命,成功地逃了回来。我哪来的力量?我回赛加特就是要告诉大家我死过一回,要大家抓紧时间,准备逃命。生命?我已经不在乎是死是活。我很孤独,我回来就是为了告诫大家。但是,没人听我的……”

    那是1942年底。

    后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们每天晚上都收听伦敦的广播,它播出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德国和斯大林格勒天天都遭到轰炸,正在开辟第二战场。赛加特的犹太人都在等待好日子,用不了多久,这一天肯定会到来。

    我继续埋头读书。白天研究《塔木德经》,晚上研究奥秘教义。我父亲继续做生意,操持社区里的事情。我爷爷来了,准备与我们一起过岁首节,准备参加大名鼎鼎的拉比波什主持的宗教仪式。母亲琢磨着怎样给希尔达找一个好对象。

    1943年就这样过去了。

    1944年春天,俄国前线传来了令人兴奋的好消息。毫无疑问,德国人就要垮台了,只是时间问题,可能短则数周,长则数月。

    万木葱茏,百花争艳。这一年与往年没有差别,随着春天的到来,人们谈婚论嫁,生儿育女。

    人们说:“红军正在大踏步前进……希特勒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即使他想……”

    是的,我们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下了灭绝我们的决心。

    消灭整个民族!这个民族分散在那么多国家里!几百万人!用什么手段?这可是二十世纪中期呀!

    岁数较大的人讨论着各种问题——战略、外交、政治、犹太复国主义——就是没想到自己的命运。

    连助理牧师毛什都缄口不语。他厌倦了,不再说话。他在教堂或大街上流浪,驼着背,低眉垂目,避开别人的目光。

    当时人们还可以买到移民证,迁居到巴勒斯坦。我请求父亲卖掉一切,清产变现,然后离开。

    “我太老了,孩子,”他回答说,“太老了,无法重打鼓另开张。太老了,已很难在遥远的国度里再从头干起……”

    布达佩斯广播电台宣布法西斯政党攫取了权力;摄政王尼柯罗斯·霍赛被迫要求前纳粹尼莱斯党的领袖组成新政府。

    但是,我们依旧无忧无虑。我们当然听说过法西斯,但它很抽象。对我们来说,这仅仅意味着政府部门的更迭。

    第二天的消息令人心里发毛。政府允许德国军队开进匈牙利境内。

    人们终于担心起来。毛什·查姆·博克维茨是我的朋友,他从首都回来过逾越节,他告诉我们:“布达佩斯的犹太人全都生活在惊惶和恐惧中。大街上、火车上,到处都有反犹太活动,法西斯分子攻击犹太商店和教堂,形势非常严峻……”ib.

    消息像野火似地传遍赛加特,迅速成为大家议论的话题。但没过多久,乐观情绪又占了上风。德国人不会跑这么远,出于战略考虑和政治考虑,他们会滞留在布达佩斯……

    三天后,德国军车出现在我们的街头。

    悲哉!戴着钢盔和骷髅徽章的德国兵来了。

    但是,德国人给我们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军官们被安排住在私人宅邸里,甚至住进了犹太人家中。他们对主人不即不离,温文尔雅。他们没有为难大家,没有骂人,有时还对女主人微微一笑。

    卡恩的家与我们家只有一街之隔,一个德国军官被安排在他家。据说那个军官很有魅力,安静、讨人喜欢、彬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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