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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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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离开
没有一点世俗名利。至少不会像莹一样,整天为出国而活着。我立即给小曼写了一封热情的信盛赞她的诗。写信时,猛男在我的耳边数落莹的种种不是。数落到江郎才尽的地步,从床底下摸出一瓶50度以上的白酒要喝。他一拧开盖,就满屋子的酒味。猛男要我陪他一起喝,我说不了,我写信时要保证绝对的清醒。我写了一半,猛男已经在角落里开吐了。我忙过去扶他。他说你小子知不知道莹要出国了。我故作镇静哼了一声,问猛男莹这是去哪个非洲国家。猛男说是去爱尔兰,那里相对比较便宜一些。莹的家里已经为她筹了十几万。为什么要出去?猛男说,你小子觉得你呆在这里前途无量啊,谁不想出去?你别在这里给我假清高。我如果给你50万出不出去,你老实说!我本想坚决说不去,可我竟点了点头。我觉得自己委琐,便要把问题推给猛男。我说,你家这么有钱你怎么不出去?

    猛男失声痛哭起来,说莹今天约我就是问我借钱。借5万,说等她回来后会还。然后大骂我们愚昧相处了这么久,竟然看不出其实老子家比你家好不了多少。什么体验艰苦,真有钱还去体验个屁。

    我愣着没动。他醉了,我就无须掩饰自己的吃惊。同时,我确定他身上的名牌衣服真是地摊上买来的。穷死还要面子。

    下半封信我的语气开始悲愤起来,把我这个虚荣的室友全面剖析给小曼看,以增加小曼的写作素材。

    没有想到的事情是,莹竟然约我见面。她说她的签证已经批下来了,下个月就走。还说对不起我。

    我本该尽量高尚地说“你在外边小心一点”诸如此类的话。而我竟然脱口而出,借给我一千块钱。

    莹第二天就给了我钱。我说对不住,让你在爱尔兰少呆一个礼拜。

    我生平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花。然而有一个信念日益加固,便是离开这里。我选择去北京找小曼,或许她能指导我步入文坛。第二天我收到小曼的信,说她刚从沈阳回来。

    我没有回信,开始收拾东西。猛男一时变得有点寡言痴呆。此时离莹要飞走的时间还差10天。莹这几天在校园里十分快乐,因为她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且又用一千块钱了断了她的愧疚。

    几天后,我准备完毕。校方没有一点察觉。我给父母寄了两百块钱,以了断我对他们的愧疚。

    我又花了两百元给自己买了一套体面的衣服。我偷偷跑出校园时,竟油然而生一丝留恋。莹和我都将离开这里。

    在火车上,我当初的豪气已经消退,开始为各种现实问题困惑,比如钱用光了怎么办。但我相信,小曼这个17岁已经在外面租房子独居的女孩会有办法。但对我的父母如何交待,这还是个问题。等我安稳下来再说。

    火车已经过了江南,窗外已经有了黄土地的味道。南北方的交接原来不过是几百米里的事情。

    北京的街道对我而言,完全陌生。我在火车站里过了一夜。这一夜使我觉得自己的前途更加渺茫。我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可能是被小曼的游历所吸引,或者是给莹刺激的。我甚至怀念在校园里还可以踢踢球。我和莹的区别在于,莹坚定自己的梦想,所以她实现时会有一种真正的快乐,而我并不坚定,很大程度上我只是想离开一会儿,给平淡的日子加点味道,再回来过平淡的日子。

    我醒来时天已蒙蒙亮。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会在北京。

    然后,我翻个身,腰酸背痛,太阳穴那里胀得厉害。

    地上有一张报纸,面对我的那一版正好是介绍天才女诗人小曼的。我想我就要见到这个大诗人了,不由激动。拾起报纸,我有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少年诗人小曼,初中毕业后就读于南宁市第三中学……小曼的诗因为常有一种少年的反叛而拥有了广大的少年读者,诗集的热销……小曼会在今年八月份飞往美国继续学业……

    看来我已经没有必要见北京的小曼了。当务之急是怎么回去。我在火车站买了一本北京旅游的册子,突然看到了里面几个旅行社对呼和浩特、哈尔滨、西宁、海口的介绍,和小曼——不,我的笔友第二封信里写的一模一样。

    回到上海时,身心像经历了一场大浩劫。莹是执著的,虽然她在我看来俗不可耐要出国。我却将继续庸碌无为混日子。回到寝室,猛男在床上不起身问我去哪里玩了,而我要考虑的却是如何向校方解释我这三天的去向,以免受处分。

    同时,莹应该在两万英尺的高空俯视我们,而门卫室里正躺着我给北京小曼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