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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红卫兵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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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母亲又这样对我们说:“其实你们倒也不必怕他。他心眼不坏,不过是个驴脾气,得顺着毛儿摩挲。顺着毛儿摩挲他,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大概因为母亲深谙与他相处的科学之方法,他对母亲从此很是尊重,不叫“老嫂子”不开口。使我们渐渐对他感到亲近起来。

    他棋下得确实好。没被开除公职前,曾荣获全省职工象棋大赛冠军。那是他所获得的最辉煌的荣誉。傍晚在街头电线杆下摆出黄杨木棋盘紫檀木棋子时(冠军的奖品),不可一世的样子如同拿破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举棋如山,落棋不悔。是当之无愧的马路坛主,街头棋王。所向无敌,非他自吹自擂,乃公认的事实。

    和卢叔最早建立交情的是姜叔。姜叔是一个只有三百来人的大集体性质的小小制本厂的工人,卢叔的新棋友,因有幸加入卢叔的棋友行列,颇引以为荣。两人由棋友而朋友,推动两家关系过从甚密。

    姜叔家的左邻是张叔家。张叔是一个区属的一个片儿的几个小商店的没有正式干部级别的“负责同志”,算我们这个大院里有点权力的人。其余几家买不到火柴、灯炮、肥皂、酱油、面碱一类东西时,少不了要走走他的“后门儿”。他乐于为众邻开这类小“后门儿”。

    姜叔家的右邻是孙叔家。孙叔是当年哈尔滨市独一无二的龙江木器厂家具车间的主任——正科级。比起张叔来,在众邻眼里,身份自然又不同。他是个很有官相的人。天庭饱满,地庚方圆。他不爱说话。无论在院里还是在街上,你不主动跟他打招呼,他绝不主动对你开口。邻居男女们都认为他摆科长的架子。其实是他的本性如此。

    孙叔家的隔壁是窦叔家。窦叔是一个街道机修厂的车工。那个厂比姜叔的制本厂还小,八十多人。窦叔和斜对门的马叔相好,都具备那么一点点音乐细胞。窦叔有一把小号,马叔有一支黑管。晚上常合奏,都是院子里的孩子们崇拜的人物。

    除了我的父亲,马叔就是院里年龄最长的一个男人了。那一年五十。据说念过“国高”,又是煤炭公司的会计,便成了我们院里一个知识分子形象的代表。他也难免好以知识分子自居。他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和我同岁,也读初三了。

    我们家是院里生活最艰难的一户,受着众邻居的许多帮助。怀着感激的母亲,对哪一家都非常卑恭。父亲虽然远在四川工作,家里却悬挂满了他的奖状,体现着我们这个家庭崇尚容誉的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