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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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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杀人
    加祥县城有条老街,老街早已不在。当时靠近粮局的拐角处有两间破败的房子,房子没有门,屋顶摇曳着狗尾巴草,向北的窗户被砖封死了。

    有个外地人曾经指着房子问:

    "那是厕所?"

    得到的回答出人意料:

    "不是厕所,那是派出所。"

    1978年12月23日,下雪了。

    老街泥泞不堪,电线杆下的残雪显得牙碜,树枝上的雪好像能吃。北风呼啸,滴水成冰。一个穿破毛衣的男人在派出所门前徘徊了一会儿,走了。后来从屋里出来个民警,看看天,看看地。地上有件黑棉袄,棉袄包裹着一个婴儿。

    民警叹了口气,解开怀,掏出乳房喂孩子。民警是个女的,老街的居民都认识她,都喊她周嫂。

    周嫂站在路边喂奶,站在天地间喂奶。

    叫声嫂子,泪如雨下。

    周嫂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周兴兴,从此,这个孩子便在派出所里长大,后来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警察。

    另外一个孩子,出生在监狱里。

    他娘是个婊子,按照文革时期的说法,叫做破鞋。破鞋杀了人,召开宣判大会时,她高昂着头站在台上,.?当听到死刑,听到枪毙,她向台下围观的群众恶狠狠地吐了口酸水。这口酸水救了她的命。

    她怀孕了。

    一生天,二生地,三生万物。

    几个月以后,孩子出生了。她得了产褥热,临死前挣扎着对一个女警说:"我要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谁,我绝饶不了他,非宰了他。"

    出生在监狱里的孩子,犯人给他起名叫高飞。

    十六岁那年,高飞对监狱长说:"我想出去逛逛。"

    所有的犯人抓着铁栅栏唱了一支歌。这歌是为释放的犯人送行的。

    十字路口像十字架。

    高飞走向了一条荒无人迹的小路。他一无所有,连脚下踩着的一小块硬邦邦的土地也不属于他。身无分文,却很富有。他脑子里有一千只蝙蝠在飞,一千个邪念难道不是财富?可以买到捷径,买到黑色的火焰,这火焰在夜里是看不见的。

    高飞跑到集市上。集市上还很冷清,东边有一排卖鱼的水泥台子,西边有一排卖肉的木案子,中间是一排杂物,依次是:一条旧麻袋,一块石头,一个破碗,一截树枝,一段绳头……这些东西都代表着人,代表着小贩占下的摊位。

    高飞从卖早饭的那里买了一碗鱼汤,这鱼汤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鱼。喝完以后,集市上热闹起来。卖鸡的,卖肉的,卖青菜的吆喝起来,也有不吆喝的。

    忽然,三声鞭响,一个耍猴的用砖碴在空地上画了个圈,然后拉着长秧喊道:"妈X……站好!"一只小猴规规矩矩地立正,敬了个礼。上前围观的人鼓掌哄笑起来。小猴站了一会儿,累了,便坐在地上。耍猴的人怒目而视,摸起鞭子,又骂了句关于猴子祖宗的脏话。

    小猴吓得吱吱叫着转圈乱跑。耍猴的说:"吁,刹住!"接着发出一串命令。小猴就在这命令之下表演了齐步走、卧倒、匍匐前进、中弹装死等一系列军事动作,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最后耍猴的扔给小猴一顶破帽子,小猴便举着向围观的人要钱,谁给的钱多,小猴便跪下磕一个头。

    "收税的来啦!"一个大盖帽让耍猴的交了十块钱。开收据时,耍猴的说:"别开了,俺不要单子。"收税的说:"哟,会办事啊,那收你五块吧。"

    收税的走后,一条狗挤进来,它瞪着猴子,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猴子也不示弱,龇牙咧嘴,并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看人打架是一种乐趣。

    "有人打架"的另一个意思是"我得看看"。看动物打架也是一种乐趣。

    有时打架不需要原因,彼此觉得对方不顺眼就够了。

    猴子赢了,它抓瞎了狗眼,人群为之欢呼。耍猴的人打声唿哨,猴子蹿上了他的肩。

    就在耍猴的挤出人群的时候,高飞将手偷偷伸进了他的褡包。

    高飞坐在一堵土墙下气喘吁吁。他从集市上一口气跑到这里,偷到的不是钱,而是一张刚刚从某个电线杆子上揭下来的通缉令:

    金炳山,外号山牙,男,55岁,身高1米70,范县金台村人,因贩毒被判刑,现在逃……

    "拿过来!"耍猴的突然站在高飞面前。

    高飞的手一哆嗦:"山牙!"

    耍猴的说:"是我。"

    高飞说:"我,我不识字。"说完他站了起来。

    "下手挺快,是个苗子。要不是小烟包看见,真让你跑了。"山牙说。那只叫小烟包的猴子冲高飞做鬼脸,并且拿小石头砸他。

    高飞说,"不是这小猴,你也找不着我,追不上我。"

    "是啊,"山牙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我的腿不行。"他卷起裤脚,卸下一截假肢,揉着膝关节说,"我是个瘸子。"

    小烟包看见假肢,眼睛一亮,打了几个哈欠,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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