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一想到妈妈的爱,我就无法去死了。人有自由生存的权利,同样也有可以随时死去的权利。可我觉得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死的权利就必须加以保留。因为它同样也会杀害母亲。
现在我就是死了,已经不会有人悲伤得损坏自己的身体了。不,姐姐,我知道你们一旦失去我会悲伤到什么程度。不,还是抛开虚伪的伤感吧。知道我死了,你们一定会哭的,但当你们想到我活着时的痛苦以及我从那讨厌的生命中得以完全解放出来的喜悦,想必你们的悲伤就会渐渐消失。
责备我的自杀,说我应该活到底,但却不给我任何帮助,只是得意地在口头上批评我的人,肯定是能满不在乎地劝天皇陛下开水果店的大人物。
姐姐。
我最好还是死去。我没有所谓的生活能力,也没有为了金钱去与人竞争的能力,我甚至连敲杠都不会。和上原先生在一起玩时,我自己的账总是自己付。上原先生说这是贵族心胸狭窄的自尊,并显得十分不悦。其实我并非因为自尊才付款,而是怎么都不敢用上原先生靠工作得来的钱去吃喝,去玩女人。即使我简单地说是因为尊敬上原先生的工作,那也是扯谎,实际上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感到被人请客是件可怕的事。尤其是他用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钱请我,更让我感到难受和不安。
这样,我只好从家里把钱和东西往外拿,让妈妈和你伤心,而我自己也毫无快乐可言。计划搞出版事业,也仅仅是装装门面而已,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认真的。一个连请客都不敢接受的人是怎么也赚不到钱的。再愚蠢,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姐姐ib.。
我们已经变穷了,我本想活着的时候去请客招待别人,而如今不靠别人的招待便活不下去。
姐姐。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必须活下去呢?已经没指望了,我要去死。我有一种可以死得不痛苦的药,那时在当兵时弄到手的。
…………
昨天,我带着一个我一点都不喜欢的舞女(这个女人有着本质上的愚蠢之处)来到了别墅。我并非是要寻死才回来的。我确实有近期内去死的打算。但昨天带那个女人来到别墅,是因为她央求我带她去旅行。而我在东京也玩累了,虽然和这个愚昧的女人来到别墅休息两三天也不错,这样虽然对姐姐有点不方便,但最终还是一块儿来了。谁知姐姐却要去东京的朋友那儿,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要死就趁现在吧。
我过去想在西片町那幢房子的里屋死去,不管怎样我都不愿死在街上或原野,让自己的尸体被那些看热闹的人胡乱翻动。可西片町的房子已归属他人,现在除了死在这个别墅之外别无他法。可想到最先发现我自杀的是姐姐,你那时会多么地震惊和恐惧,我心里就沉甸甸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只和姐姐两人在一起的夜晚自杀。
啊,这次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姐姐不在家,由那位相当迟钝的舞女来发现我的自.?杀。
昨天晚上我们俩一起喝酒,尔后我让她睡在二楼的西式房间里,我一个人在楼下妈妈去世的屋子里铺好被褥,便着手写这篇悲惨的手记。
姐姐。
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再见吧。
归根到底,我的死是一种自然死。人仅仅因为思想是不会死的。
另外,我还有一个很不好意思的请求。妈妈遗物中的那件夏布衣服,就是姐姐说明年夏天让直治穿而为我改的那件,请把那件衣服放进我的棺内,我很想穿它。
天就要亮了,让您长期操劳啦。
再见吧。
昨晚的酒全醒了。我要在没有醉意的状态下去死。
再一次向您告别,再见了!
姐姐。
我是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