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李参谋在床面前窗户台上点了一支蜡烛,坐在床上,把日记本子放在大腿上俯着身子用自来水笔来写日记。
程坚忍便笑道:“老李,你来到了,还不休息休息?”
他放下了笔抬起头来笑道:“你也回来了,河洑的情形很紧张吧?”
程坚忍一面脱着灰布棉大衣和松着布带.一面答道:“紧张虽然紧张,可是我们的部队,从上至下,这一分死干的精神,倒是一点也不松懈。只有敌人那个波状部队的进攻,到了这月黑无光的夜里,相当费手续。”
这话引起了李参谋的兴趣,他把自来水笔收起,插入衣袋里,把日记本也合拢了,望了他答道:“这不但是河洑,德山市这边也是这样呀!今天我在石公庙,我就亲眼看到一幕精彩的表演。”
程坚忍道:“怎样一种精彩的情形?你说给我听听看。”
李参谋将日记插在军衣袋里,站了起来,因道:“在今天敌人拂晓攻击的时候,人数已增加到四五千,照着我们向敌人发炮地方的观察,敌人大小炮总有十五门到十七门,对着石公庙新民桥长堤上我们的工事猛轰,我们看到来势很凶,就移到鹅子港小河的西岸,依着那大堤据守。这样,自然我们扼守的地形,有一道小河拦住了敌人的前进,可是也有了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西岸的大堤和东岸的大堤是一样高,我们隐伏在工事里,看到的是隔河的一道大堤,不是敌人来路的一片平原。我们尽管有观察哨兵在河那边,他报告敌人的形势我们也不好用机枪去射击。但我们有了一个肯定对策,敌人要想由那道堤跨过河来,那还不是容易事。他一上了堤,我们的步枪都可以打他,果然敌人在炮轰过半小时以后,就用波状的密集队,对着石公庙新民桥黄木关猛烈冲击。”
程坚忍插了话问道:“黄木关?我们在得山的河这边了,这个大据点是怎样……”他没有把话说完,睁着眼望了他。
李参谋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们这次会战最泄气的事情,那团从友军划过来归我们指挥的队伍,人家有人家的战术,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昨天下午,这位团长,就带了全团士兵,渡河南岸去了。德山的防务,我们原相信了这一团人,就没有由柴团再派人去布防。等到他们一走,敌人立刻涌进德山市,我们只好隔河改守黄木关了。”
程坚忍道:“那个混蛋团长,不就是前两天师长向他警告的那一位吗?人家训练的部队,拿了过来,那总是不凑手的。好了,事过去了,不必谈了。你说,现在那边情形怎么样了?”
李参谋道:“我得补明一些情况:第三营已恶战了三四昼夜,第七、第九两连,损失相当地大,己调回了城区。由石公庙到黄木关,是第一营的防守任务了。敌人波状攻击发展的最高峰是在新民桥。敌人九不断地在头上轰炸扫射,我们既不能在河西大堤上控制石公庙那一片平原,我们就无法制止敌人在那面堤下,爬上堤来。爬上来之后,他们们看到这情形,众寡太悬殊了,只好撤退到岩凸既设阵地里去。敌人是狠毒得了不得,他们认为我们是真的垮下来了,渡过了河的敌人,约莫有三千多人,分了南北好几路,一齐向岩凸猛扑。这时,我就在第一营指挥所里,和杨维钧营长在一处.杨营长把两个连。八字形地放存五里山和杨家冲,对指路碑来的敌人,伸出两个钳子。我们是一面来策应着北郊的防地,一方面又提防敌人由德山市黄木关,沿着沅江冲过来,相当地吃力。到了下午两点钟,敌人有四门大炮,已经移到了黄木关的北首,谈家港。轰隆轰隆正对了岩凸轰击。总有半点钟之久,每两三分钟,就有一枚炮弹,在指挥所前后爆炸。我在指挥所里向外一看,满地烟雾上涌,已堆起了一座雾山。除了火光陆续在雾里开放着火花,已不能看见更远的地方。五里山过来,向南的叶家岗,那里有一排人扼守,正挡住了敌人向岩凸来的前进路线,敌人的机群,就不住地在那里盘旋。那个地方是第一连连长胡德秀亲自在那里据守,他是个老广,是我同乡,个子瘦瘦的、矮矮的,平常也看不出他什么能耐,可是打起仗来,真有他一手。杨营长和他打着电话,还怕语言有点不清,让我接过电话,把命令向他重复述说一遍,我老实地和他说着广东话,我在电话机里,都听到炮弹的爆炸声,他听了我的口音,竟是在电话里笑起来,他说:‘参谋,广东人在五十七师,也不会丢面子呀,我在这里报答祖国了,我是总理的同乡呀,中华民族万岁!’老程,我听了他这话,我真觉着血管都要兴奋得破裂起来,我握着听筒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有点儿颤抖,我说:‘好!敌人的情况怎么样?’他说:‘敌人向这里放了五六十炮,又丢了七十枚大小炸弹,我现在和一班弟兄,守在散兵壕里,不要紧,机枪在破坏的掩蔽工事里抢了出来,一点没有损坏,还可以使用,我决心在这里死守。’说着,又叫了一声中华民族万岁!我放下电话,把话向杨营长说了,副营长董庆霞,是个有名的石头人,他沉着一副黄胖的面孔,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管紧扎着绑腿。杨营长问我:‘叶家岗那里比这边的炮火还要凶猛,这一排人已经只剩一班人,还继续留在那里,不能发挥什么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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