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周和他的同学们被送到武昌一家名叫“晨钟大酒店”的餐厅“就业”。这家酒店规模很大,营业面积有将近一千多平方米,光保安就有十好几个。酒店方接收他们时声称试用期一个月,不但不给工钱,连食宿都不管,而且每人还要交一百元风险抵押金。奇怪的是,作为“厨师”进来的华周和他的同学们,在“试用期”内一次砧板都没挨过,尽被打发干洗碗、跑堂、洗菜、掏地沟之类的活计。华周和他的同学们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他们都想有个工作,因此拼命地干活。老板每天安排他们干十六个小时,还经常训斥他们偷懒。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华周表现出了其他同学罕见的吃苦精神和聪明,华周跑堂时,平均三四天穿坏一双袜子,可见其辛苦程度。渐渐地,老板很少训斥华周了。表弟很高兴,因为他是出类拔萃的,酒店肯定能录用……
一个月试用期很快过去了。令表弟意外的是,他和他的同学们一个没有录用,部“试用不合格”。这时候他们才明白:所谓“毕业包推荐就业”不过是个骗局。他想到了那一百块钱“风险抵押金”,但是跟老板一讲,老板居然讲出了一大堆理由:某月某日打碎盘子一个,扣多少钱;某月某日使得顾客发火,扣多少钱……东算西算,那一百块钱不但要不回,反而还得倒找老板钱。表弟和他的同学们刚想分辨几句,老板扭过头去招呼保安了。表弟一看,也只得默不作声了。
就这样,表弟没了工作,没了希望。虽然我们家也在武汉,但表弟混得不好,再加上我父亲得病花钱非常多,表弟也不好回家张嘴要钱。期间表弟到医院看望我父亲好几次,我们问他情况时他都含含糊糊地说“挺好的”。当时我们家的焦点集中在父亲的病上,也就没有多想。表弟和他几个要好的同学整日游逛在大街上,挨家挨户地找工作,却屡屡碰壁。什么证书、奖状,都没有用。身上带的钱快用光了,但是又不敢跟我们讲。那一段时间表弟每天吃白开水就两毛钱一个的馒头,但就是这样钱也一天天变少……
终于有一天,表弟在汉阳的一家“正宗成都王梅串串香”火锅店找到了工作,但工资微薄:试用期两个月,每个月一百五十块。但是,毕竟能挣钱了,而且老板管吃管住,表弟也就干了。老板很苛刻:所谓管吃,就是每天吃白水煮青菜,什么便宜就煮什么;所谓管住,就是晚上客人走后睡在桌子上。表弟每天要干十七、八个小时,天不亮就要起床串那些海带、猪血、丸子、豆腐;白天跑堂,晚上要营业到两三点钟,只能在午后生意清淡时打个盹。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表弟到了这家火锅店才发现:老板每天用来做底料的红油竟然是反复使用的。前一波客人吃剩下的当时表面上是倒进泔水桶中,到关门后老板就让表弟他们把里面的残渣捞出来,把油撇出来继续给下一波客人“享用”。表弟一边干一边恶心,看到食客中那些西装革履的先生和衣着入时的女郎,表弟这个打工仔反而有些同情他们,要是让他们看看这幕后……
两个月到了,表弟他们几个跟老板要工钱。老板却说根据他的规矩,正式录用的打工者要先把身份证交给老板,以防止长期工作后席卷财、物逃走,还说有前车之鉴。表弟虽是农村来的孩子,但是看报也知道有些老板把打工仔的身份证收走后就要不回来,只能被老板盘剥,甚至当“奴隶劳工”。表弟没了主张,回来找我和我父母商量。我一听,说那万万不能给;要掌握员工的来龙去脉,弄个复印件就行了嘛,干吗非要原件?这肯定是另有企图。于是表弟跟老板说,可以给复印件,但原件不能给。老板一听就说,不给身份证你就给我滚。表弟要工钱,老板手一挥,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店员冲出来,对表弟左右开弓。身材瘦弱的表弟哪里是对手,只好落荒而逃,连行李都没顾得上拿。
表弟他们几个又一次开始了找工作的生涯。经过半个多月的走家串户,表弟和他的另两个同学在汉口协和医院对面一家名叫“高又高”的小酒店找到了活计。这家老板是个看上去还忠厚的中年人,老板娘是某个大厂的下岗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