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废黜“分封制”,确立“郡县制”,堪称开天辟地之举措,将中央集权推上高峰,国家治理打破贵族分封,建立由上至下的“垂直管理”,国家的政令、法律、税收、兵役可以通过这个系统直达县级。
郡和县是国家的行政中心、军事据点和税收枢纽。控制了这些点,就控制了整个国家的命脉,彻底奠定大一统之根基。
也确立“千古一帝”之地位。
然而即便是雄才伟略的秦始皇,也仅只是将国家管理推进至“县”一级,未能彻底将皇权覆盖至“乡”一级。
其中原因多种多样,但最重要的有两点。
其一,在交通、信息极其落后的年代,聚居地往往相隔甚远,彼此之间甚至需要绕过大山、大河,形成独属于地方的宗族组织、乡绅阶层和民间信仰体系。
如果要在每一个村庄、聚居地都设立由朝廷发薪水的正式官僚机构并维持其运转,所需的财政开支将是天文数字,在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年代,是国家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
所谓“世家门阀”也好,“地主乡绅”也罢,皆以控制县、乡、村庄为根本,进而博取治理国家之权力。
因为存在于地方的非正式力量在维持秩序、调解纠纷,兴修水利、教化民众等方面发挥着官方无法替代的作用。
皇权如果强行侵入,不仅成本高昂,还可能引发激烈的文化冲突,破坏乡村稳定的根基。
由此,地方势力与国家达成微妙的平衡:皇权不下乡。
故而,一旦涉及到征发徭役、雇佣民夫,皆世家门阀所把持,任谁来了都没用。
倘若阎立本将物料供应托付给商号进而断绝世家门阀的敛财之路,双方必然彻底翻脸,以后但凡涉及到地方官府必然阻力重重,处处掣肘,绝对两败俱伤。
阎立本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敛财与对抗官府之间做出选择,那些世家门阀必然选择前者。给他们一点压力,让他们知道我还有其余选择,必然会退让。”
“可他们还是可以用征发徭役、雇佣民夫来制衡于你。”
阎立本笑道:“听闻商号在海外购买、租赁了不少矿山,有无数俘获于番邦蛮夷的奴隶劳作期间?”
房俊恍然:“你想雇佣这些奴隶来参与营建劳作?”
“只需放出风声,那些人肯定急不可耐的跑来找我谈判。”
“东大唐商号”乃真真切切的庞然大物,当真不遗余力的支持营建洛阳所需之物料、人力,并非不可能。
所以阎立本之所以深夜跑来拜会,只是想房俊下令商号予以配合而已,并非真正彻底切断河南世家的敛财之路。
房俊点点头,痛快答应:“过几日媚娘便会前来洛阳坐镇,我让她大张旗鼓的派人与你洽谈一番,然后放出风去。”
于公于私,他都会帮衬阎立本一把,况且只是演一场戏而已,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阎立本大喜:“多谢太尉体谅!”
大事办成,他心情轻松不少,就这当下即将开始的大战聊了几句,而后话题又回归至世家门阀。
“乱世之时,世家门阀在传承文化,保存地方元气上确实立下大功,不可或缺,否则整个天下不知倾颓至何等地步。可如今盛世降临,世家门阀却又成为治理国家的顽疾毒瘤,他们依附于国家、百姓身上好似蚂蟥一样吸血,
若不能予以遏制甚至剪除,迟早将国家元气吸得一干二净,皇权倾颓、帝国崩塌,乱世重现......”
房俊颔首,事实上即便是世家门阀自己也已经意识到对于国家之危害,但因为切身利益不得不一以贯之。
“所以当年太宗皇帝打压门阀,我是极力赞成的,陛下登基之后也对门阀各种限制,只是想要彻底铲除门阀之危害却力有不逮。况且帝国庞大,幅员辽阔,很多地方游离于政府管辖之外,总有另外一股势力填充其间。”
唐末乱世,自两汉而崛起的世家门阀彻彻底底分崩离析,淹没于兵戈之下。
但自北宋建立、乱世平息,马上就有地主士绅之崛起,迅速填充世家门阀留下的权力真空。
世家门阀也好、地主乡绅也罢,既是治理国家所必须的阶层,也是国家动荡之根源。
即便没有这两者,也一样会出现其余的势力崛起。
县以下,这是生产制约之下的皇权所不可能涉及的地方......
阎立本自身出于世家,对此自然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真正动摇世家门阀根本的还是科举考试,太尉对科举之改革可谓开天辟地,必将惠及后世、造福万民。
房俊喝口茶,摇摇头:“怎可能呢?所谓科举提倡之公平,不过是将一条看似有可能的阶级跃升通道放在那里让所有人都看得见,如此而已。世家门阀再是削弱、倾颓,毕竟底蕴放在那里,只需集中资源全力以赴培养家中子
弟,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百姓拿什么去比?纵使一二天赋异禀之人突围而出,也不过昙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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