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尽余生 ...
张翼眨了眨眼,略一犹豫道:“还能……一点。”
柳白泽沉默了片刻,那双血色的眼仍让他有些发憷,可他不能怯缩,因为它是张翼的。
他朝后拂开张翼的额发,吐气道:“以后有了哪里不适,一定告诉我。”听到一声低低的“嗯”,又道:“待以后想走了,也告诉我……”不等回答,便俯首下去,将嘴唇贴上微凉的额头。
张翼闭上眼,搂住他的脊背。细碎的吻移向眉心,轻缓地洒下来,直落在嘴角。这时候,无事情可想,也无事情可忧,专心相濡便足够。因为已经分离得太久,累得人无暇顾及其他。
张翼回来时的那身衣袍,从外到内都被柳白泽剥去了,换成他的旧衣。此时蒙在被中,两人又褪了亵衣抛出被子去,肌肤相贴,暖融融拥在一起。
外面起了凄切的风声,惨淡呼号,屋里却浸在安谧的黑暗里。张翼挨近柳白泽的颈窝,用舌尖轻舔他肩上的伤口。那处被张翼咬得狠了,渗着血肿得老高。
柳白泽并不吱声,只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脑。张翼的头发软而细韧,在手里凉丝丝地滑过去,呼吸却是温热的,吐在肩上颈间,叫人遍身绵软,心底发痒。厮磨久了,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窗外夜风正紧,柳白泽一个寒颤,从噩梦里猛然睁眼。正是黑夜最沉黯的时刻,渐渐看清后,又是一阵惊悸。张翼抱膝僵坐着盯住他,脸色青白,两眼空茫。
有一瞬,柳白泽以为眼前是具死尸——抑或还在梦魇。下一刻已经将他扯进被子里,裹紧了被子牢牢抱住。被窝里霎时如同冰窖,缠裹的身躯冷且硬,丝毫不动弹。柳白泽心慌得厉害,只好哆哆嗦嗦地抚着他弯曲的背,凸起的脊椎和肋骨来回硌手。
过了许久,久到要耐不住绝望,才听见怀里传来滞涩的呼吸,然后是抑不住的战栗。柳白泽牙齿打了半天颤,终于收紧了手臂吐出字来,“你大半夜的,不睡……不冷么!那么坐着不睡……吓死我……”回答他的只有轻缓的呼吸。柳白泽也不再言语,朝上提了提被子,将两人严实罩住。
待重新缓过劲来,模模糊糊听见张翼说了甚么。柳白泽贴近他的脸,碰着他冰凉的鼻尖和嘴唇,听见他吐气道:“方才,瞧不见了。”声音还算平和,身体仍旧微微发颤。
柳白泽听懂了,却只能闷声不语。能说甚么呢,“是我害你的,恨不能以身相替”,还是“立刻便行炁驱邪将丹还给你”?
咬牙受着胸中窒闷,忽觉怀里伸出一只手来,在自己臂上虚虚拍了拍,用那种久别了四百余年的,带了些微哄劝与抚慰的语调道:“也无妨,你长的甚么样子,我记着呢。”
这话说得轻柔,最后几个字渐渐低下去,人便陷进了昏黑里。柳白泽听得心底一阵酸苦,强忍下眼中热意,与他额角相抵,也学了那样子,轻拍着守他沉睡。
张翼被冻了半夜,后半夜里身体渐渐热起来,烧得滚烫。柳白泽但觉火炙油煎一般,又只得耗到天亮再去找药煎给他吃。
待终于有了丝天光,柳白泽悄悄爬起来。张翼却立时醒了,睁眼时惶惑了一阵,大约想起了眼前为何仍是漆黑,便又闭上眼,嘶哑唤道:“阿白。”
柳白泽赶紧去攥他的手,心中发焦。不敢独自丢下他,又不能不去找药。张翼也抓紧了他,执拗地不肯松手。
柳白泽忽而想起听说过的许多道法仙术,分/身裂形,驱神驭鬼,倘若自己会上一样,也不至如此。从前疲懒心性,只道凡人最妙,此时思及此,只恨不得即刻便得道升仙。
正焦灼间,忽来一声吱呀轻响。张翼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被柳白泽攥得愈紧。
门外是简疏,见了屋内情状便止了步。又见柳白泽锁紧了眉头朝自己比划几下,做了些口型,便悄然返身出去。不到半刻又转回来,将两只碗凌空送到床边。
柳白泽稳稳接了搁在床头,忽听简疏以道法暗中传音:你看着。一转头,正见简疏掌中托出一只铜盏,送至窗边。上面囫囵一个盘坐的人形,火炭一般,已是燃透了。又听他传音道:陵光的元魂香,你看着些,能大约晓得时间。
元魂成灰之前,要么你自净阴邪,取出内丹……要么,南极长生宫便易主了。
柳白泽定定地看着铜盏,又听他道:我先走了,有事去山上找我。那座元魂香的头上已经烧掉了些,两眼和嘴上位置便烧成了凹陷的窟窿,堆着没散落的死灰。两边耳上也有了些灰烬的颜色。
看了半晌,柳白泽回过神来。先端水喂了几口,又端了药给他。张翼仍旧喝水一般,面色都未改。柳白泽牵了牵嘴角,轻声逗他道:“好喝么。”张翼一愣,似是权衡了一番,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柳白泽那丝笑僵在了脸上,再看元魂香的灰洞,才记起那句“清窍要废的”的意思。如今眼不能望、舌不能尝,下一个又是甚么。心里想着,低头噙了一口药汁,送去他唇间。张翼怔忪了一下,张口迎了。
苦而辛的汁水浸着两人的唇齿,直染到腹内胸中。柳白泽一口口哺给他,默然不语。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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