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霍青桑。
他注意到她扭曲的右手吃力地握着花剪,白皙的面颊上染了一层薄汗,身旁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抽出袖子里的绣帕递给她。
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瞬间塌陷,他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愤怒,愣愣地站在月亮门处。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对上霍庭东急切的目光。
霍庭东看了眼院子里的霍青桑和吴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静静地站在南宫曜身后,心里沉得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我们被慕容无风围困在燕山,吴越公子救了我们,青桑为了救德妃独自折返燕山叛军大营。我们找到青桑和德妃时,青桑重伤昏迷。通州府的军医没有办法,她伤得太重了,右手腕骨粉碎性骨折,断了三根肋骨,脑部重伤。后来亦是吴越公子拿出家传的玉露丹救回青桑一命。”他淡淡地说着,可那段时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是那么清晰地印在记忆里,刻在骨子里,“青桑醒来后最初的几天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是脑中瘀血沉积所致,那段时间她谁也不让靠近,像一个安静的孩子,除了会偶尔和喂她吃药的吴越说几句话,什么人也不理会。大夫说,她丧失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时他多疼,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不能碰触,她不认得他了,不认得了。
霍庭东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南宫曜心里炸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庭东,右手死死地按着胸口。
他说她失去记忆,他说她的右手废了,他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忘了自己是吗?
不,她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连他都忘记?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霍庭东的领子,双目赤红地瞪着霍庭东:“你说谎,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失忆?霍庭东,你骗朕,你不是说她死了吗?可她活着,你是故意的,你故意的,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喜欢她?可她是朕的妻子,谁也夺不走的,连她自己亦不能。”他红了眼,声嘶力竭,只觉得整个胸膛都是痛的,都是空的,他急于想要确定她还是他的。
“妻子?”霍庭东讥讽地笑了,一把挥开他的手,“你何时当她是你的妻子呢?”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南宫曜,突然揪住他明黄的领子,“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吗?你想要霍家败落,如今霍家落到如此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还是非要赶尽杀绝?”
这就是他要的吗?
不,不是的,他只是要惩罚霍家,惩罚霍青桑,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霍青桑会死,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或是完全把自己从记忆里抹除。
不,这不公平,在他那样记恨了这么些年之后,她凭什么忘记他,凭什么?他不允许。
许是他们的争吵终于惊动了月亮门里的两个人,霍青桑站起身,目光探究地看着两个神情颓败的男人。
她有些害怕地躲在吴越身后,从他腋下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轻轻地问了一声:“你是谁?”
熟悉的声音,却再不是熟悉的语气,南宫曜只觉得一股郁气挤压在胸口,让他恨不能冲过去好好质问她,霍青桑,你难道真的忘记了朕?
“哥。”霍青桑小心翼翼地叫着对面的霍庭东,虽然还有些生涩,还有些茫然,但是依旧笑着望着他,朝他勾了勾手指,“哥,你看我修剪的茶花,好看吗?”
霍庭东宠溺地朝她笑了笑:“好看。”他用了多久才让她相信自己是她的哥哥啊,可是看着她对吴越的依赖和依恋,自己心中的痛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