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以前那整齐的小平头，现在居然吹得很奔儿。惟一不变的是那一股与众不同的书卷气——一件本白的细绒羊毛衫外面套了一件暗绿的休闲西装，松散地扣了一颗扣子，透着清爽与儒雅，明显与其他男同学前襟有油点、后领有头屑的松松垮垮的西服不同。讲究，安娜心中冒出这样的字眼。涡轮司机以前就很讲究，即便是洗得发白的衬衫，都压在屁股底下坐平了才穿。就连他的课本也干净整洁，一个角都不折，笔记记得工整而仔细。
涡轮司机与老同学一一握手，最后走到安娜面前，拉着安娜的手，重重抖一抖，很有激情地喊了声：&a;quot;安娜！&a;quot;
安娜抬起她奥菲利亚般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说：&a;quot;你好。&a;quot;大方一笑。
&a;quot;让班长跟学习委员拥抱一下！大家鼓掌！&a;quot;同学三窝起哄。在座的各位，没谁不知道安娜与涡轮司机的感情，没喊&a;quot;让老情人拥抱一下&a;quot;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安娜很窘迫，恼怒地白了三窝一眼。涡轮司机却非常大方，张开双手给了安娜一个很结实的熊抱。&a;quot;噢……！&a;quot;四周一片欢呼，还有人抢下了快门。
席间大家互相交流着现在的生活情况。这一届英才，当初个个是人尖儿，而今却大多不如意。很多返城后随便找了个地方窝着，不死也不活。当然有几个后来考上大学的，也都混出省去了，这次都没来。于是，焦点便聚集在涡轮司机身上。
&a;quot;我是高考恢复后第一届啊！上的北大物理系。&a;quot;涡轮司机笑着说。
&a;quot;当初志向不是‘裤子大’吗？怎么跑那么远？&a;quot;有同学问。按当地的土话读出来，科技大就成了&a;quot;裤子大&a;quot;了。
&a;quot;唉，当时就想逃得远远的，所以……不提了，不提了。&a;quot;
这个&a;quot;不提了，不提了&a;quot;大约是这次同学聚会使用频率最高的词，基本上概括了二十年的不如意，是长长一段青春的缩写。于是，&a;quot;不提了&a;quot;就成了失意的代名词。
安娜陆陆续续知道了涡轮司机后来留校读研究生，没读一半就跑美国读博士，读完博士又找了个州立大学教书的整个过程。历史遗留问题就算是交代清楚了。涡轮司机应该算恢复高考后最早出去的那一拨。
安娜心中既是羡慕又是酸楚。当年她与涡轮司机是不分伯仲的，每次考试都是你追我赶、第一第二的成绩。原本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竟被他甩下了一大截。而当年曾经一下课就把国著名大学排成一张表，翘着腿指指点点选心目中的学校，大有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那一拨，真正实现理想的，却只有涡轮司机这一个。人生是这样的奇妙，每个少年都有美丽的梦想，而能够奔着目标去的，惟有执着的吧！成功的路上，堆满了浮尸。&a;quot;哼，涡轮司机之流就是踏着我们的腐肉前行的！&a;quot;安娜冒出这样恶毒的想法。
这二十年，我又得到了什么？安娜看着散去的人流，心中无限怅惘，仿佛觉得这二十年自己的人生书页缺了好大一个角，已经影响整本书的故事情节了。
&a;quot;安娜，我送你回去。&a;quot;涡轮司机站在安娜身边。
&a;quot;不用了。爱人说好来接我的，我打个电话去，等会儿他就来了。&a;quot;安娜非常礼貌地客套。她的自尊与自卑，让她主动与涡轮司机拉开了距离。
&a;quot;不好。我要送送你，想跟你聊聊。当散散步，消化一下。&a;quot;涡轮司机不由分说，拉了安娜的手就走进蒙蒙的雾气里。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早春三月，春寒料峭。没走一会，安娜就开始抽肩膀。今天她是特意打扮了来的，吹了头发，还换上了王贵上次出差时买的羊毛衫，大大的蝙蝠袖，很是别致。问题是这衣服不耐寒，凉风直往心口里钻。安娜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a;quot;听蒜头说你最近在家休养，没上班？&a;quot;
&a;quot;嗯，胃炎。不晓得怎么得的，吃饭也正常啊！&a;quot;
&a;quot;五脏六腑的病，大多是郁积攻心。与其说是体病，不如说是心病。重在调养，要放宽心。你呀，就是操心太多！你得这种病我一点都不奇怪，就跟我看见西施捧心一样。&a;quot;
安娜觉得涡轮司机话里有话。&a;quot;我最烦人做出一副参透一切的架势，动不动就切入表象看实质，自以为了不起。什么心病啊？你干脆摆明了说我整天期期艾艾跟林黛玉一样没病装病不就完了吗？！&a;quot;安娜从小就这样好斗，伶牙俐齿，一句话都输不起。
&a;quot;哈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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