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
他走近些,看清楚那人确是宁王李宪的儿子李嗣庄无疑。
亲王的儿子将来还是王,而公主的儿子能不能封王看恩赐。薛思与李嗣庄虽然同辈,就地位而言,李嗣庄显然比薛思高出数阶。
也许他就是霸占了放生池那块风水宝地的大纨绔?今天放生池那里没人,李嗣庄扩大蹲点范围了?薛思琢磨片刻,又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住这位天字号纨绔。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宁王好声色出了名。曾有人专门为宁王献过百余枝特制的蜡烛,名唤“如意烛”,比普通红烛更细腻,有一样奇异的好处:只要在酒宴上燃起如意烛,细乐奏、美姬舞,烛光定然变得十分昏暗,非常适宜暧昧的氛围。而鼓乐一停下来,蜡烛就重新变亮了。宁王十分好色,他的儿子十二分好色。
薛思顺着李嗣庄的目光望过去,发觉他在追的小娘子不是柳春娘。薛思略略松了一口气,幸而春娘小步子迈的端庄,一看就是个没趣味的,不招桃花。
薛思遂带了点儿观摩学习的态度,悠哉悠哉站一旁,看天字号纨绔如何优雅地耍流氓。像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定然不会像温雄那样动不动就绑人。
李嗣庄在薛思的注视下,来回调了几次位置,最终选定一次机会,借着台阶,脚下一虚,装腔作势朝前面小娘子的方向跌去。
“呵,这也行?太没看头了。”薛思心想,此人不高明,万一真崴了脚,柱着拐杖可不够潇洒。他看着李嗣庄成功地压在了绯裙女的身上,然后又起身拉扯不放。薛思认为此举更不高明。“占到大便宜还不放手……他要做什么?”
两人一拉扯,绕塔行禅的队伍被扰乱了。地上一滩水,瓷钵碎成四五大片。众人纷纷围过去,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嗣庄一手拽着那姑娘不放,另一手提着滴水的卷轴,要她赔偿:“都怪你,好好行着禅,你一停步子,我为避你,踩空了台阶。你看看,唐卡沾了水,毁在你手上,赔吧。”
绯裙女子解下荷包,打算息事宁人。她致歉道:“我的瓷钵也是因你而碎,这些鱼苗总共花去二十文,你那唐甚么卡值多少?扣二十文,我赔你便是。佛门静地,喧哗不好,别挡了居士们行禅。”
“值二十两。小娘子,你赔得起吗?”李嗣庄趁机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围观的香客们纷纷替绯裙女打抱不平:“什么东西值二十两,讹人哩!”
薛思也捏着鼻子起哄一句:“讹人哩,二十两,够买个绝色小娘子了。”宁王府还真是财大气粗,舍得拿二十两的好玩意来讹一个不值五两银子姿色的村姑。李嗣庄不爱家花爱野花,他们天字号的人或许早看腻了绝色吧……
李嗣庄打开手里被水污了半幅的布轴,向众人展示他口中所称的“唐卡”。椅面那般大小,绘着佛像,上有火焰、祥光、瑞气、莲花等饰纹。说白了就是在布上画的一幅画,四周拿织锦绸子包出窄窄的边角,连个装裱都没,光秃秃的。
杨氏也在旁边看着。那跌倒的男子所说的唐卡她并没见过,看上去很粗糙,不像价值二十两的东西。杨氏轻声问春娘:“你学掌物,认得这物件么?真值许多钱?若不值,咱们与她行个方便,揭了那布画讹人的老底。小姑娘家哪儿有二十两赔他。”
春娘离的近,早看了个清楚。她把杨氏拉到一边,咬着耳朵说:“娘,只怕二十两还是少说了的,那东西吐蕃语叫唐卡,贵在料上。”
唐卡说起来不算太古,从吐蕃的赞普松赞干布绘出第一幅唐卡,到开元年间,不足百年。故而不贵年份,贵在料上。春娘略伸手,指指李嗣庄手中的唐卡,一尺阔,一尺五寸长,是朱砂底描金的式样。
若估其价值几何,那些颜料都是宝贝。
白色由拿鹿干角烧成灰而得,青色是用绿松石研磨出来的。玛瑙、藏红花、茜草和珊瑚、珍珠也都要磨粉配色。想保唐卡颜色鲜艳逾百年而不褪,这些用料必须精挑细选,无一不是上品。九种基色磨好,需要调配三十多种辅色。一招不慎,拿不稳小秤戳,量错了分量,那些珍贵的粉末就作废了。此外,金银两样自不必提,笔笔皆是真金勾出。
“祖父说,画唐卡的喇嘛通过绘画修行,讲究太多了,不求美,但求佛力加持。娘,您别看唐卡菩萨不如寺里的飞天美,做出这么一小幅,恐怕最少要费上半年工夫。画出来又极怕沾水,一沾水颜色毁。那人手中的唐卡搁咱们柳珍阁,最低能卖五十两。”春娘压低声音估完价,无奈地摇摇头,赔二十两,不算太过分。
“啊?这么贵!”杨氏想帮绯裙女,现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春娘又指着唐卡右上角一尊绿色的菩萨相给杨氏看:“娘,那个绿色挽髻的,吐蕃人管她叫绿度母。是大唐文成公主的化身。”
“当年松赞干布先迎娶尼泊尔的赤尊公主作大妃
,第二年又迎娶文成公主作小妃,他为赤尊公主建大昭寺,为文成公主建小昭寺。两位王妃各有功绩,很受爱戴,都被尊为度母膜拜。文成公主还绣过不少唐卡。”春娘忆着九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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