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的残雪,趁她不备,默然自袖中取出一具银钩。
轻缓无声的脚步,一步步走向碧落,残雪将手中的镊魂钩瞄准了碧落的天灵,可任她再怎么使劲,也钩不出她体内的魂魄。
“那是镜像。”淡淡地解释在她的身后响起。
残雪立即回过头,赫见另一个碧落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两手环着胸,将她方才所为悉数看尽眼底,待她再往桌上一看,凝望着火炉的碧落已失去了踪影。
碧落倚在门边子嘲地笑着,“或许我不似黄泉那般会把戒心表露出来,但我其实同他一样,不会轻易相信人或是其他众生,我希望你不要太小看我了。”可能是因她的外表太过欺人,也莫怪他人老是将她看扁。
手中的镊魂钩,在碧落清明的目光下,怎么也藏不住,撕破脸后别无选择的残雪,用力握紧了它,不改初衷地朝她走进。
“当你踏进这间屋子,就已踏入我的镜中,在这面镜里任何法术都是无用武之地。”碧落敛去了笑意,双目炯炯,“很遗憾,我并非你想象中非得靠黄泉不可的镜妖。”
原有些不信的残雪,不死心地上前,在举高了手中的镊魂钩时,发现它在碧落的注视下点点化为烟灰,最后消失不见。
“想谈谈吗?”状似不在意的碧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在她仍呆怔在原地时,径自走至桌畔坐下。
残雪不解地问:“谈什么?”她……在看到这些后,她还能如此心平气和?该不会,她和黄泉一样早就知道了?
很习惯把怀疑往腹里藏,也习惯在他人面前装痴扮傻的碧落,以一记温和的微笑,残雪会如此,应该有个合理的理由,或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在兴师问罪之前,她想知道残雪非做不可的理由。
残雪一言不发地踱至她身旁坐下,身上的戾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识破有的坦然。
碧落凝视着她,“是为了那件衣裳的主人吗?”
“他已经死了。”残雪绝丽的姿容,在炉火的照映下看来更加凄艳,“在他死后不久,有只魔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告诉我,只要我搜集千缕众生的魂魄,她便让他死而复生。”
揭人心伤的碧落,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眼中却藏着懊悔,很是后悔,她为何非得追根究柢,把他人不堪的往事以及心中的期待,搬上台面仔细检视,她明明就知道,真相总是比谎言还要来得令人痛苦。
残雪转首看向她,“你相信我所说的吗?”
看着她绝望的模样,碧落沉默了一会,轻轻颔首。
“信。”她相信,再怎么聪明的人,在遇上了爱情之后,都情愿盲目,也都情愿被捆。
“我不信。”残雪边摇首边握紧了双拳,“但这些年来,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只要我至心至诚,情定可动天,即使这是个谎言,它终究会因此而成真……”
爱可令人生,亦可令人死,即便这是座以爱为名的牢笼,即便明知所追求的只是镜花水月,可那终究是个希望,比起永远的遗憾与自责的谷底徘徊,这种让人有勇气活下去的希望,是极为麻痹而甘美的,因此就算是骗她也好,因为若是失去了这个谎言,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无言的碧落,在她悬在眼角的泪珠滴落在裙边上时,递给她一张帕子。
“我知道无论我的出发点为何,我所做皆是错,因此我并不希望能得到黄泉或是你的谅解,因我确实有罪。”握紧帕子的残雪,两目直盯着地面,并不否认自己的罪行。
碧落叹了口气,“黄泉会杀了你。”
“若真如此,我也心甘。”在黄泉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有心理准备了,她也知道,黄泉之所以会来这,就是专为猎她这只妖而来。
因她的话,碧落不断摇首,不明白她怎能把生死看得那么简单,更不懂,为了成爱情,她究竟是如何放弃一切的,甚至连夺取他人魂魄这事也做得出来,倘若今日这些都是因爱而起,那么字,究竟是甜进心头的甘果,还是一颗诱人沉沦的恶果?
“其实你与黄泉并不是夫妻吧?我知道他是狐王的儿子,也知道他追了你十来年。”不想让她为自己如此伤愁,残雪刻意起了另一个话题。
碧落轻声笑起,“咱们似乎都在欺人。”
“你喜欢他?”
她很难得地在外人面前这么坦然,“倘若不喜欢,我还会任他在我后头追了我十来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