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姐妹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6章
喝。”

    “你们那叫解渴,不叫品茶。”

    水开了,罗宁提起钢化玻璃壶清洗瓯呀杯呀什么的,只见他两手翻飞,又是双龙入宫、又是春风拂面、又是瓯里酝香,比道士打醮还复杂。忙乎了好一阵,才将一个细长的小杯子递给桃汛。桃汛接过来刚要喝,发现是个空杯。

    罗宁笑道,“这是闻的。”

    我举杯用力一吸,果然有一股淳厚的茶香扑鼻而来。罗宁用右手的拇指、中指夹住瓯杯边沿,食指按在瓯盖顶端,行云流水般给大家的杯中巡茶,行话叫“关公巡城”。我端起眼前的杯子,茶汤金黄清艳如绸似缎,一口就抿了。

    “这是上等的铁观音,有你这么喝的吗?你看我。”

    劫波在厦门读过书,做起了示范:双眼微闭,先端起茶杯闻闻香,再细啜一口,缓缓咽下,深吸一口气。

    桃汛不服气,“喝茶还这么费劲,谁受得了?”

    “你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罗宁说,“赚钱除了做点事业,就是享受,享受都是很繁琐的。”

    我这下没喝,闻一闻就撂杯了。劫波知道我的表情为什么突然严峻起来,她说,“哑巴觉得,他陷入一个阴谋,一个生活的阴谋。生活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钱很重要。当我们下决心参与金钱游戏,生活又以种种理由告诉我们,你的钱太少了。到底要多少钱才够?好比赶车的把式用竹竿挑在驴面前的胡萝卜,驴总以为离目标很近了,其实永远不会达到目标。我们都是那个拉车的蠢驴,是这样吗哑巴?”

    第七章:谋杀(3)

    我盯着劫波,欣赏地点点头。罗宁却摇头晃脑,“不对,你不是陷入生活的阴谋,而是陷入金钱的阴谋。”

    高挑女孩又婀娜多姿地进来了,脸上真的没有桃汛所担心的“难过”,她抬着个漆木茶盘,堆满了各式茶点。罗宁随意抓几包腰果、瓜子仁之类的,挥挥手让她滚蛋。

    我歪歪嘴,冷眼看罗宁。罗宁不动声色,将大家杯中的冷茶倒净,再“关公巡城”。

    “方哥,不是我说你,你的游戏玩大了,超出了你的掌控能力。好比一个青年学魔术师吞蛇,又好比一个儿童学大人玩刀,危险得很,自己还不知道。钱好玩儿,但不是谁都能玩的,说难听点儿,要违法乱纪也轮不到你啊。你什么背景?你什么来头?对吧。公安部督办的福州枪案听说吧,为了垄断旧车交易市场,杀人跟玩儿似的。人家是什么后台,人家是通天人物,懂吗?”

    桃汛有点不明白,“不是说富从险中求吗?”

    “什么富从险中求,桃花会是自寻死路。”罗宁说,“道理本来很简单,你们怎么就没想到呢?介入桃花会的资金是不会升值的,它没有投入再生产,更没有再创新值,你想赚钱,他想赢利,请问利从何来?赚谁的钱?这叫什么?这叫财迷心窍。”

    我重重往椅背一仰,长叹一声,“该结束了。”

    罗宁拼命忍住笑,一口茶汤含在嘴里,不敢喷出来,又咽不下去。“民参与的桃花会,不是你想结束就结束的方哥。”等笑神经平静了,罗宁清清嗓门阐述:

    “金钱游戏有三种,第一种好比骑单车,只要你小心躲过遇到的危险,不断使劲,就不会倒,我们办企业属于这一种。第二种好比火中取栗,到手为财,不玩了,火就烧不到你,彩票呀、股票呀、期货呀都这样。我别墅右边那幢有印象吗,外墙粉成乳白色的?那小子原来卖猪肉的,在香港买恒指赚了大钱,现在整天猫在茶馆打四色,安心做个富家翁,养得白白胖胖像个皇族,谁敢说他是杀猪卖肉的?第三种好比,好比什么呢?好比桃源田野里饥饿的老鼠,绑在石头底下的地瓜着实诱人,但吃也死不吃也死,吃就砸死,不吃就饿死。我研究过各地的民间标会,不骗你,会首没有善终的。”

    罗宁的一番金钱论吓得桃汛姐妹俩脸部僵硬,气都喘不过来。人一紧张身体就要起变化,桃汛说要去洗手间,劫波说她也要去。包厢里就剩两个男人,空气中有一种渐渐凝固的收缩感。我嘴不离杯沿,一口紧接一口呷茶,还是掩饰不了涌泉般冒出心底的不安。我的肩越来越斜了,是男人意志将垮的倾斜,一绺头发被汗水难受地沾在额头,目光落在空洞的某处。

    “我死定了?”

    “我有一个建议不懂你会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