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可否。劫波解释说,“我考国导证的时候学过,客家人的祖先,迫于天灾和战乱,背井离乡辗转迁徙,不带干粮他们吃什么?客家人嘛,以客为家,在路上的意思。”
在我看来,老鼠干不但香脆可口,而且人人会做,做起来其乐无穷。捕鼠的方法极其简单:一截削尖的小竹管插入老鼠洞口,竹管上端挂一根稻草,稻草中间绑一小片地瓜,捡一块体积适当的石头,底部压紧稻草、上部斜靠竹管,当老鼠咬地瓜的时候,势必咬断稻草,稻草一断,石头失去依托,老鼠就死定了。傍晚布好装置,翌日早晨去查,能有多少收获取决于经验和运气。剥去鼠皮,摘掉内脏,当场点一把稻草,就把老鼠烤熟。香喷喷的鼠肉带回家,抹上盐,晾干,就是所谓的“老鼠干”了。
作为商品的老鼠干加工起来就复杂得多了,程序大体上下是这样的:先剥去皮毛,剖腹剔除内脏,用小竹篾片张开胸腹,晒到差不多干了再熏制。熏制时,在铁锅里洒下一层米糠,放好青竹做的隔架,将晒干的老鼠排在架上,放进锅里,盖好,然后灶堂烧火。火候要适宜,文火烧到锅里冒出浓浓的熏腊味为止。这样熏制的老鼠干香气诱人,酥脆可口,用少量猪肉、冬笋、大蒜拌炒,是冬天下酒的名菜。书上说,我们桃源老鼠干有滋阴补肾、疗疯痛、治小儿夜尿等特殊功效。
现在,我手上拎着的塑料袋里就有削尖的竹管和切好的地瓜,劫波一路领先,侦察老鼠洞。不得不承认,劫波在判断是“死洞”还是“活洞”的问题上,颇有天赋。有的鼠洞看起来圆滑,洞口有足迹和谷皮,其实是“死洞”,主人早就乔迁了;有的鼠洞不显山不露水,说不定还是大户人家。劫波就有这个眼力,她指认的鼠洞很少落空。因此,通常是劫波走在田埂上侦察,在有情况的洞口摆一块石头,由我负责布好装置。至于那些紧随其后的外地赌徒,一般就东张西望看风景,发几句空洞的感慨;即使动手,也是凑热闹。
第六章:破灭(18)
就剩最后一片地瓜了,劫波停止侦察,决定亲手装筒。劫波的动作显示出迟缓凝重,刚蹲下又站起来,我以为是她的肚子受不了,接过竹管准备自己来。
“嘘!”劫波竖起食指摁住嘴唇,示意大家保持肃静,“好像是大姐的声音。”
我扭头凝视,果然有一个女人朝这边奔跑。参差的稻茬限制了女人,使她看上去只有奔跑的动作没有奔跑的速度,解开的夹克犹如扑打的翅膀,这样,慌乱的桃汛就非常像一只被主人撵得四处乱飞的抱窝母鸡了。
桃汛扑腾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不像一只母鸡了,而是像一只红脸公鸡。脸红脖子粗的桃汛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出事了,我们家,被包围了。”
虽然桃汛辞不达意,并不影响一头雾水的我做出基本决策。“劫波,你陪罗宁回宾馆打扑克,我跟大姐去看看。”
远远望去,数不清的中小会首、会友,以及成群结队的陌生人,从四面八方涌向汪家。汪家店门紧闭,哪有鞋匠的影子。情况晦暗不明,我载着桃汛不敢靠近,将摩托车停在小巷拐角,双脚撑地,冷冷地观望。桃汛告诉我:
“会利越来越高。鞋匠下午一阄万元会,竟然有人以十万元中标,明摆着不想还。说句良心话,不想还谁还出钱?谁也不出钱,都打白条。大家打白条,鞋匠也打。中标的不满意了,说鞋匠骑的是金太子、吃的是乌龟子、载的是小婊子,家里的钱比卫生纸多,凭什么打白条?几个中小会首串通好,兑白条来了。”
桃汛急促的热气喷在后颈,让我产生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报案吧。”
桃汛挂通了白达的手机,“有人要冲进补鞋匠汪永安家抢钱,我们要求公安机关采取保护措施。”不等白达答复,桃汛就收了线。
白达真的来了,不过是孤身先来,想探个究竟吧。事态比桃汛报告的严重得多,白达亲眼目睹街头人群行走匆匆,有戴口罩的彪形大汉,有身怀利刃的打手,他们将汪家团团围死,三五成群或蹲或站,有交头接耳的,也有闷声抽烟的,似乎在等为首的一声令下。陶火旺的尖刀式红发在人群中晃来晃去,宛若引爆的火种。我粗粗一估,至少有三五百人。白达发现我们了,并向我们靠拢。
“千错万错,请示报告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