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出洞口,花季就发表高见:
“人的一生没进过溶洞是有缺憾的,溶洞空旷的寂寞、溶洞阖然的绝响、溶洞凝固的生机,你似乎看到了世间万象与芸芸众生,其实眼前只有石头和流水,有些事情你平日里一定无暇顾及,进了溶洞就会重新考虑,比如天堂与地狱、比如前生与来世、比如壮志难酬与尘世浮华,除非你被世俗弄瞎了眼睛。”
吃过午饭,民警说他下午没空,局里有人来问汤圆的案子,所长让他不要乱跑。他建议我们下午钻一钻石燕洞,“石燕洞就对着乡政府的后门,近,里面也平坦,照明设施也非常好,开关就在我们派出所。我会拉上电闸,再给你们一人一把手电,应该没任何问题,都是年轻人嘛。”
第三章:婚姻(13)
“我也不去。”白达见风使舵“我当什么电灯泡?还不如睡觉。”
花季将黑皮夹克换成了毛料连衣裙和高统皮靴,民警给花季一把雨伞,给我的却是一件雨衣。
进入石燕洞就等于进入了一个凝固万象的世界,它打开了一扇封闭的记忆之门,由此而产生的缅想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居住洞穴的原初状态。深入洞穴总是会触及我们基本的渴望,唤醒一种集体无意识,因为我们在个原始的层次上被感染了。
石燕里有冬瓜、贡果,这是植物;有雄鹰、青蛙、大象、水中龟、龙马等,这些是动物。当然,对它们的欣赏要借助想像的能力才得以完成,一个表情、一种动作、一副神态,身体的不完整反而成了它们逼真的韵味。仙人田是农耕社会田野风光的写照;狐仙与蛇园让人联想起民间许多美好的传说;龙伞其实更像原子弹爆炸而起的蘑菇云,诉说着人类无尽的仇恨。这些都还不够,当面对龙王诵经和三仙论道时,我沉默了,因为他们安详与宁静的形态叫我们有关于自身的诡辩苍白无力。
石燕洞对我们的震撼从盘龙厅开始,且不说那顶天立地的龙柱雄姿,也不说那深山流水般的高峡飞瀑,安慰人心的龙宫夜景同样按下不表,就说盘龙厅的硕大与恢宏。就我所去过的溶洞中,还没有哪个具备盘龙厅的气概,它蕴藏包罗万有的无限景观。站在盘龙厅一角,世间万物、人间万象,只要你细细寻觅和品味,都能在你的身边找到暗示性的影像,有宇宙的博大和时空的深邃。你看那水中倒影,并不是映出粗糙的岩顶,而是奇异地让人看到蓝天白云。你将越看越深,甚至叫你相信,只要往前一跃,就能在空中展翅飞翔。那深只盈尺的一泓浅水,却使我产生深远的恐惧,这就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我携扶着花季,摸索爬行一段原始的路程,去看风情万种的田螺姑娘。经过艰苦的努力,我们欢呼着见到了她,她用无言来迎接远方的客人。我们竞相伸出炙热的手,抚摸她冰凉的外壳。为了今天的邂逅,她已经在世界的最深处等候了千百万年。多少真实的感动,就这样留在了洞穴的角落,围绕在传说的身边。
“你觉得她更像什么?”花季问我。
“更像什么?”我用手电上上下下都照了一遍,也没看出名堂。
“她更像一枚水蜜桃。”花季说,“田螺有纹,而她没有,所以更像水蜜桃。”
花季偏头打量,“像,真像。”花季绕着她想像的水蜜桃跳起了舞,边跳边唱《桃花结》。在她的歌声中,我的情绪起变化了,我的身体起变化了。在变化中,我将雨衣铺在一块平坦的石块上,一把抱起花季,平放在雨衣上。
“唱,不要停。”
我这么一说,花季反而不唱了。但我身体的状态没有变,这种稳定帮助了我,让我完成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花季没有反抗,瞪着大大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我。当我的眼神与她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时,她不经意地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我在心里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温暖,又有一丝惶惑。
石燕洞异乎寻常的奇妙结构,产生了无数暗角与突现,我们总觉得里面潜伏着什么,这样,就为我们的苟合提供了可能。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游客,一个都没有,也许因为雨天,也许不是双休日。另外,黑暗象征着解放,是我们自由的源泉。在洞内,我们的视线受到限制,酝酿着幽闭、纵欲的感受,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所不能拥有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