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人通宵聊天、看电视、吃东西。到爆竹齐鸣的凌晨,花季离开时突然问我:
“等你十年够不够?”
我不知如何应答,口水都干了还说不出话来,我不是同性恋、没有阳痿,但是,但是我对男女之事缺乏激情。花季从包里掏出一串自己叠的小星星送给我,说是77颗幸福星,“每一颗星星都叠进了我对你的思念。”她说。
花季的笑容很美,我牵住她的手说,“要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不,不幸的事,你都要保持,保持这种笑容。”我忽然抱紧她,仅仅是一瞬间又触电似的放开,我又流鼻血了。
花季仍然会给我挂电话,清明、端午,五一、国庆,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依然是情人间的关怀,虽然每一次她说过什么话我都忘了,难以忘怀的是,她留在我内心深处的那种感动。也许,这种感动就是生命对我的馈赠。
大家都说我是个粗人,干粗活,在男女之情上粗枝大叶,从不会花言巧语。不是这样的,花季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认为我身上有一种男人粗犷的潇洒,她喜欢我这双冷峻的眼睛,蕴藏着落拓男子汉的孤傲。在花季看来,我与这个粗俗的世界存在紧张的关系,我不说话是为了和解。
我真实的喜欢送气,因为我真实地喜欢自由。送气不需要刷卡签到,不需要坐班看领导脸色,可以睡懒觉,可以读书,也可以一个人独自在家发呆,只要阿强随时能找到我就行了。我妈白天是不在家的,以前在师专做饭,后来在桃花庵帮厨,每当我一个人推开窗户让思绪放飞,心中就会涌出迷离的幸福感:我是一个自由的人。特别是在夏天,西窗外是一片固定的景观,黑色屋顶摩肩接踵,曲折的小巷艰难地穿梭而过,蝉在花木掩映的枝头鸣唱。与我平视的民居小楼葡萄葳蕤,鸽子闲散走动。偶尔,阳台上闪出一妇人,抖开潮湿的布料晾起,于是空气中飘荡着陈旧而阴霉的气息。
当夜幕降临,潮汐般的市声和打夯机敲击桃源的合奏打破了宁静,那是桃花街在旧城改造。我侧耳细听,从身后传来的重型机械轰鸣和脚手架上的叮当声中,辨别出一种呼喊与奔走的情结。古老的九曲桥上是另一种景观,白炽灯与霓虹灯交相辉映,闪烁的电弧展现行人匆忙的身影以及诧异的神情。桃花溪畔一字摆开的彩灯已成夜市,携带家小抑或三五成侣的人们以此为长长的甬道,迤逦地寻觅且游走,然后在某一个点上,夜色中诸多心事随啤酒泡沫升起,向同伴倾心表达。
这是我跟白达的快乐的时光,白达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由于我缄默的性格,白达坚信向我诉说是最安的。这时我才知道,一个警察的艰辛与困惑,就像这脚下的桃花溪一样绵长。环境塑造人,警察面对的很多人和事,是我们很难理解的。比如说一起凶杀案,谁动的刀,谁先掏手枪,每个当事人都要避重就轻,本能地企图掩盖真相。长期面对谎言和骗局,人就变得怀疑一切了。白达的眼光像一把刀子,让人很不舒服,别人总是看到白达一张绷紧的脸,好像谁欠他三斗米没还。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白达是放松的,是快乐的。白达说:
1、世外桃源(7)
比如今天,夜幕降临了,又有一个半警察到黄泥公社报道去了。就在上周,我们大队长老虎雄带着老婆孩子看电影,在电影院遭人套麻袋了,差点被人揍死。好在老虎雄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头被套住不挣扎,抱成一团使劲往椅子下躲。他老婆也不愧是警察的老婆,她没有乱喊乱叫,一喊就暴露目标了,她跟孩子肯定遭殃。你知道她干什么去吗?猜不到吧。她跑到门边,拉亮了电灯。这帮歹徒要的就是黑灯瞎火,灯一亮他们就怕了,赶紧跑。”
这是崭新的夏季景观,悸动的小城昼夜间呼喊与奔走的困倦,终于在黑夜有了歇息之所。我们任由桃花溪沉静地流动,只要是白达的休息日,每次都坐到客走人散,坐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从黄昏到晨曦,多么宁静我的心。
薄雾弥漫中,我要细细数算晨间景象。期盼中的明日已经来临,清洁工长柄的扫帚收拢黑夜的碎片,以女性的温柔轻轻抚过小城的肌肤。一队迎面奔跑的学生与我擦肩而过,他们小声议论开学第一天认识的新老师,足尖点地,弹奏青春的话题。清洁工抬头眺望时,他们已经跑了很远,只见小姑娘的长辫从左肩甩动到右肩。接着有肩挑水蜜桃的果农进城,他们朝自己认定的方向埋头疾走。早起的司机也发动中巴,向果农相反的方向驶去。我稍稍靠到路边,并不抬头瞻望。至此,街上行人的身份便复杂起来,开始忙碌自己的事,只有收剑而归的老人会伫足街头,四顾喧嚣起来的街景。
每一天,楼层都向上垒高;每一天,路面都朝远方伸展。我看见千万种心思奔光芒而来,依然敲击着黑夜又白昼的大地。所有的花朵和枝桠合计,呈现生活新景观。炎热而无言的风在我的耳边悄然流过,我看到今天明朗的背景和明日温暖的表情。那是我最好的创作时期,我几乎每天写诗,一个夏季居然写下一百多首诗作。我还记得,有一首叫《此时》的
诗是这么写的:
刚竣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