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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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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在铁轨上蹦蹦跳跳。那时,母亲带着他们七兄妹刚从农村来到这里跟父亲团聚,生活十分拮据,个个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龄却常常吃不饱肚子。懂事的小常义就跟两个哥哥去铁路上拾煤核儿。每天早出晚归,背着小竹篓,弯腰驼背地在枕木间仔细搜寻着。每当小哥仨黑手黑脸,“灶王爷”般满载而归时,母亲便踮着一双小脚,一溜小跑迎出来,一边给他们打水洗脸,一边上上下下打量抚摸着几个孩子,生怕他们在外边磕着碰着。日积月累,家里烧水做饭居然用不着买煤添柴了,甚至还可以用多余的煤核儿到小杂货店去换些铅笔、橡皮、练习本之类的学习用品。为此,李常义和哥哥们对这件事始终乐此不疲。闲暇时,他喜欢跟小伙伴们坐在车站的围墙上,看着南来北往的列车,一齐幻想,然后跟着大喇叭喊:“某某次列车打点,接车组的同志请做好准备,列车进某站台。”长此以往,他们都背熟了。

    由于童年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李常义的肠胃经常出毛病,加上参军后生活紧张伙食单调,长年累月战勤值班,他的胃病发作得愈加频繁。他是个老实又好强的人,为了不影响工作,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实在疼得难以坚持,就偷偷跑到指挥所后墙根,蹲在地下大口吐一阵子酸水,然后,抹抹眼泪擦把嘴,悄悄回来往嘴里扔几片“胃舒平”了事。最后,终于被连长派卫生员把他揪到医院。医生诊断为严重的十二指肠溃疡,不由分说,住院治疗。

    就在部队宣布轮战命令的当天晚上,李常义风尘仆仆、心情急切地出现在连部。连长沈长河看着他软缠硬磨得来的出院证明,一时找不出恰当的语言来表述对这个战士的赞许,心想:“好样的,这才是我们指挥连的兵!”

    沈长河问:“常义,这次任务非比往常,艰难困苦、环境险恶,你有思想准备吗?”

    李常义平静地说:“有!连长,你放心,我没事!”

    沈长河摇摇头:“有事没事咱俩说了都不算,我对你这张出院证明没把握,部队是去打仗的,你能坚持的住吗?”

    李常义满脸通红:“入伍几年,好容易等来这个机会,咱是党员,难道当逃兵吗?要是半途而废,就按临战退缩论处,我这个人你还不放心?”

    沈长河十分清楚,论标图技术,这个老实巴脚又十分内秀的战士是一流的,他始终是指挥连一号战勤班子的成员,有他站在标图桌前,敌机的飞行航线就能更加清晰准确地显现出来,沉着、冷静、有极强的应变能力,就连首长指挥作战都多了几分把握。每当有重大演习,团长总是问:“今天谁标图?”只要看见李常义头戴耳机,握着一把铅笔站到标图桌前时,他就放心了。

    想到这里,沈长河说:“去卫生员那里多拿点常用药,先回班里报到。不过,坚持不了别硬挺,来日方长。”

    就这样,李常义跟随部队上了南下的军列。

    李常义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家门,感到有些悲壮,又有些酸楚。现在他迫不急待地盼望自己年迈的老母能踮着那双终年不停的小脚,即刻出现在那里,能够让他偷偷看上一眼。老人家做梦也不会想到,近几天不断往南开的大批军列上竟有她日思夜想的儿子,更不曾料到此刻他就站在一片熙熙攘攘的红帽徽、红领章当中默默的遥盼着自己。

    车站上响起急促的哨音:“体注意,各班集合,清点人数,登车准备出发!”伴随哨音传来值星排长张志峰的喊声。

    连长沈长河和侦察班长金亮来到李常义面前。

    金亮生性活泼,天生的乐天派,多大的事也没见他愁过,待人热情,爱动脑子,喜欢研究分析问题,大家叫他“金参谋”,跟李常义是同乡,对他的情况了解的比别人多一些。刚才见他独自伫立良久,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找到连长,说:“常义在那站半天了,听说他爸爸是铁路工人,连长,我给你参谋一下,对面那栋平房可能是他家。”

    沈长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两步。

    “常义,那是你家吧?”沈长河注视着那低矮破旧的平房,小声问道,“可惜不能回去看看,只有在心里跟老人家告别了。”说着用手拍了拍李常义的肩膀。

    李常义轻轻地点点头,没说话,扭身跃上车去。

    一声高亢的汽笛,蒸汽四射,火车徐徐开动。伴随巨大的吼声,速度逐渐加快。

    李常义从小小的车窗使劲探出头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很快一个高举着信号灯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一闪就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