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谈起身世,才知鲁孝本是前山附近农家之子,因乃母鲁瑾无夫而孕,平日便受家人轻贱,因是三年不生,俱说怪病,还能勉强挨苦受难。等到临产期近,时作阵痛,知道一旦产下婴儿,定无生理,当时一害怕,乘着天阴月黑,逃往秦岭深山之中。不料中途遇上大雷雨,山路险滑,跌坠深沟之内,所携干粮也自失去。本来母子命均难保,幸而在昏黑中捞到一根山藤。幼随恶叔成长,相貌虽然奇丑,从小服苦,力健身轻,仗着这根山藤,居然攀援至地。可是食物已失,如何存活?腹中只作阵痛,偏不生育。彼时躲向危崖旁边危石之下避雨,悲哭了半夜。刚刚倚壁昏沉睡去,鼻端忽闻异香。醒来瞥见一条极高大的黄影由身侧飞过,吓了一跳。耳听瀑声盈耳,探头向外一看,雷雨已住,明月西斜,正射谷底,照得沟中明如白昼,夜景甚是清幽。除两边崖壁上挂着许多雨后新瀑外,到处静荡荡的,哪有一点别的影迹。再看立处,形似一条涧岸,宽约数尺。再前便是深藏沟底的一条溪涧,涧水甚深,涧旁有六七株桃花,开得甚是繁艳。两边崖壁上的泉瀑似银龙一般投入,并未灌满,知道极深,且喜雨夜不曾失足入涧。两崖壁立,满布山藤苔薛,简直无法上升。痛定思痛,重又触动悲怀,放声大哭起来。
鲁瑾正哭到伤心之处,忽听身后危石之上叭的一声。静夜空山,身居危境,自然失惊,连忙回顾,乃是一块小石头,同时鼻端又闻异香。寻往原藏处一看,乃是两枚茶杯大小的金黄色六棱鲜果。平日在家,饱受恶叔婶之虐,向无饱食,饭量又大,逃时惊急悲苦,一味急窜,虽然盗有不少麦团锅魁,但想觅到藏处再说,没顾得吃。奔驰半夜,死里逃生,早已饿疲交加,见果立动馋吻,到手便吃。觉得果子和芋头味道差不多,稍带苦涩,食后却是回甘,具有一种从未闻到过的清香。一口气吃完,痛止神爽,也未觉出别的异处。鲁瑾便在石下无水之处,靠壁坐定,想等天明,设法出困,坐了一会,又复睡去。
不知隔了多少时,突觉下部奇痛,两乳奇胀,难受已极。同时听到婴儿怒啼之声,甚是洪厉。身边似有人在抓捞紧压,腿际阴湿了一大片。忙睁开眼一看,身卧石洞以内,并非原处。婴儿已经降生,并且还是双胎,只胎胞不见,脐带已断。卧处并铺有极厚的新棉褥,枕被俱在,婴儿身上并有兽皮制就的衣裙,似是产前有人照料神气。再看那婴儿,狮头虎面,一头金发,相貌十分丑怪,身材尤为长大强健,与两周岁小孩相似。一个压在胸前,一个爬伏身旁,都在乱抓乱哭,乱咬衣服。知要吃奶,委实也胀痛得难受,便伸手双双揽至胸前,令其各吃一奶。婴儿哭声立止,一边用力吮吸,一边各睁着一双大眼,喜孜孜望着乃母脸上,孺慕依依,甚是亲热。鲁瑾见这么大两个婴儿,如非腹部空虚,下身血污,直不信自己肚皮能装得下。回忆昨夜如在梦中。再看石室,并不甚大,除所卧石榻外,所有锅灶用具,差不多均备得有,但多陈旧,不似所铺枕褥新洁,心中大是奇怪。这时下身痛已渐止,因婴儿吃乳正急,不能立起。估量室中尚有主人,必是发现自己临产,救来此地,不知何事走开。且等人来,一问自知,索性养神等待,便没起身。那婴儿吸力甚大,食量尤宏,这一顿奶,直吃了顿饭光景,迄至奶水枯,方始停住。
鲁瑾觉着两奶空空,暗忖:“似此大量,又是双生,以后如何够喂?孤身异地,人家行好不过一时,未必能容久居。自己原可做事,偏又被这两儿绊住。”想了一阵,打不出主意。继一想:“凡事总要退一步打算,即使主人归来,不能久居,怎么也比葬身沟中要强得多。尤可幸是,闻得人言,头生多是艰难,何况又是怪胎双生。婴儿这么大,只醒前痛了一阵,现已痛止,精神似比往日还好。记得三年前受恶婶娘毒打,逐出三日,因是夏秋之交,每日在山中采拾野果充饥。未一日在桃林中睡熟,梦见一个黄发少年伏在身上,醒来下身作痛,也未理会。次日恶叔见家中无人操作,又将自己寻回。由此有了身孕,日受辱骂虐待,如非无人做事,又以久不生养,疑是臌症,早按村规活埋。想不到绝处逢生,产此两儿。自己相貌奇丑,加上无夫而孕,决嫁不出。有此两儿,以后岂不有了依靠?”心中欢喜,愁虑消,便用两手分搂住两个怪婴,沉沉睡去。
醒来天已入暮,鲁瑾一看婴儿睡得甚香,恐他们醒来索乳,无以为应,就着落山夕阳余光,轻轻移开婴儿。起床一看,见那石室共只一间,山洞高居峰腰向阳一面。面前有两三亩大小一片平地,种着几种菜蔬。一道粗如人臂的山泉,自峰巅蜿蜒下降。左侧有一人工开成的五尺石槽,一边向外微斜,恰将那泉接住,泉瀑到此一顿,再由斜口往下飞坠,足够灌溉饮用。此外上面危峰刺天,由洞顶攀升,似还有路可上。下面却是绝壁千寻,形势奇险,无路可降。对面还有一片峰崖,比洞略高,恰将山风阻住。洞中用具齐,临门石灶,上设一锅甚大,隐闻焦香。走向前去揭盖一看,内中是满满一锅用红薯和上等香稻煮成的米饭,火虽早熄,犹有余温。鲁瑾山居穷苦,终年吃些粗粝,每当年节,恶叔弄些稻米来吃,也只看着,一些不能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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