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雇主出得起高价,不分对象善恶,皆是他们下手除之的对象。
以阎王为首,文武判官、黑白无常为辅,率领旗下各路魑魅魈魉,如同一群来自阎黑地狱的猛鬼,以令人毛骨悚然之势,勾取人类的魂魄。而往往在猎物被划断咽喉的同时,鲜血淋淋的尸身上也被嚣狂地留下两句“阎王令”——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宣告着阎王的唯我独尊。
最令官府头疼之处,是阎王门出手毒辣利落,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官差查不到蛛丝马迹;而另一个让官府无法细查的原因在于——朝廷命官之中,不乏仰仗阎王门除去眼中钉的人,若真要查办起来,难免牵扯一长串的名单,偏偏那些皇亲国戚又是个个碰不得也得罪不起。所以,也难怪阎王门的声势越发壮大。
但此刻任谁也猜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门首脑们,正大刺刺地坐在汴京城最热闹的客栈里饮酒聊天。
“噤声。你们是唯恐人家不知道阎王门的‘阎王’、‘文武双判’和‘黑无常’在这里嗑瓜子是吗?”牛耿介在伙计端着两碗红豆汤圆接近时悄声告诫。
石炎官和白云适时地停止斗嘴,前者是因为惊觉自己太过莽撞,后者却是让窗外不远处的某个白色小物体吸引住目光。
“来了、来了!热呼呼的红豆汤圆来罗!”伙计愉悦招呼着。他将汤圆放置在白云眼前,发觉白云的失神,好奇的目光看向白云的视线落点。
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蹲坐在柱角边,瘦弱的身子仅仅包裹着一袭破旧的薄裘,冻僵的小手放置在菱嘴前,借着口中小小的呵气来暖和不断发颤的身躯。她无神的眼,似乎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巴望着主人的归来。
在大雪纷飞之际,瘦小身影手心那串鲜红的糖葫芦特别引人注目。“可怜的小丫头,已经是第二天了……”伙计摇头叹气。
“她在那里两天了?”白云挑起眉,眼前的小小身子仿佛随时会被大雪吞噬。
“好像是一个年轻姑娘将她带到那里,却不曾再来领回。八成是珠胎暗结,索性将小孩子丢弃在雪地里,任她自生自灭……”“真恶毒!那小丫头才几岁呀!”石炎官虽是鲁男子一个,但眼见稚童在雪地里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再狠心的人也瞧不过去。“老……呃,大哥,咱们府里不是尚缺一个‘白无常’吗?不如咱们将这名娃儿带回,也许她资质不差。”牛耿介试图为可怜的弃娃求取生机。
“资质极差,别浪费精神。”被唤为大哥的黑衣男子正是阎王门的“阎王”,他毫不同情地冷冷丢下两句话,继续啜饮着杯中物。在他的观念里,弱肉强食是理所当然,无用之人便无生存的必要。
“老二,你也说句话,别光是看呀!”石炎官瞥见白云无绪无波的俊脸,急忙想拉拢他,因为在阎王门里唯一能说动阎王的,就只有这个舌粲莲花的文判官。
“大哥说得对,那名娃儿不是练武的料,就算带回府里,也难逃被淘汰的命运。”白云动手搅弄眼前的热汤,视线却未离开小丫头身上。弱,最初及最终的命运,死路一条。
娃儿无力的身躯微微晃动,指尖不听使唤地松开甜腻的糖葫芦,她紧张地拾起,动作十分僵硬,惨白的嘴唇却扬着小小的微笑。粉嫩的舌尖轻轻朝糖葫芦一舔,仿佛舌尖传来的甜蜜使她精神为之一振,她又恢复先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继续等待。
“不过,”白云略微停顿,为小女孩惊人的毅力在心底喝采。“咱们府里不需要一个武才极佳的人,咱们欠缺——”“一个女儿!”石炎官快速地插话。
白云疑惑地挑眉,似乎没料到石炎官会如此异想天开,他原先正准备脱口的是“婢女”。
阎王拧起剑眉,不悦的神态表明了他的不赞同。
“你想收养一个‘女儿’?!”敢情是怕他们做杀手的将来绝子绝孙,先收养一个来帮忙送终吗?!“府里多一株红花也不为过嘛。”石炎官咧嘴笑道。他们阎王门可称得上是“阳盛阴衰”,满屋子臭男人。
“我不同意。”阎王想也不想地反对。
“老大,多一个丫头,对咱们也成不了困扰,收留她吧。”牛耿介也为小女娃请命。再不伸出援手,不出一刻,那小女娃就成了雪中孤魂。
目前情势是两个赞成者对一个反对者,而且这个反对的人还是最棘手的。石炎官及牛耿介将希望数放在游移票——白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