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玩命——刀尖马背上行走的土匪传奇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8章

    谁家没有姊和妹,

    谁家没有马和牛。

    快拿人心比自心,

    别让家人犯忧愁,

    妻子想夫泪双流……

    “我男人也是胡子。”唐寡妇见他毫无弃匪为民之意,讲其自身遭遇,想换取他的同情。她含泪讲他们原本是普通庄户人家,租种两垧多河滩地,日子不富足可总算过得下去。饿红眼的村民不少人挂柱当了胡子,她腆着大肚子拦住丈夫的马头:“熬过今年,大水撤了咱再种地……孩子要出生了,不能没爹呀。”

    “种地?咋能和当胡子比呢?吃喝不愁。”丈夫狠狠抽马一鞭子,头没回,一溜烟儿跑了。

    劝没劝住,留没留住,丈夫撇下她挂柱当上胡子。她整日提心吊胆,默默为他祈祷,别遭什么不测。然而,几个月后丈夫的死讯传到家里,她正爹一声妈一声痛叫着生孩子。孤儿寡母的日子咋过?家没一粒米,她一脸菜色,苦命的孩子连漱口的奶水都没有,吃了三个月的玉米糊糊,就夭折了……唐寡妇动情地说:“我已是你的人啦,咱俩一起回我老家过日子吧!”

    火神爷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没理睬她,用被子蒙上脸不再吭声。

    绺子派人捎来大柜的话,招子(眼睛)治好后速归,数日后要砸个大响窑。一个绺子离开前打后别的炮头不行,特别是筑有坚固炮台,并设有暗堡地枪的大户人家,攻打成功与否往往就取决于炮头。火神爷对来人说:“告诉大当家的,三两日后,我定回绺子。”

    所以,就有这样一个结果,她依然没放弃留住火神爷的努力。既然是最后一夜,分分秒秒都显得珍贵。灯刚吹,月亮迫不及待地挤进来,像虫子似地在两个光赤身子上顽皮地爬来爬去。此刻,土炕上的场景别开生面,或者说惊世骇俗,火神爷用他牛般的呼呼喘息给身下的女人伴奏,女人却很投入地唱流传民间的《劝匪歌》:

    眼看过了秋,

    穷人百姓犯了愁,

    为何种地不打粮?

    日本鬼子把税收。

    他们把咱当牛马,

    拿着户口把兵抽。

    一时不动棍棒揍,

    打得浑身血水流。

    我劝绺子弟兄们,

    别给俺们火浇油……

    折腾许久,月光疲惫地爬出去,小土屋寂然。夜半,火神爷被啜泣声惊醒,他安慰她说:“我不是说了吗,砸开响窑就回来。”

    “别走……”她微弱声息中蕴含着绝望和惆怅。

    “走!”他口气十分坚决,中断胡子生涯怎么行呢?

    小屋重又寂然。

    噗,热乎乎的东西喷过来。他霍地跳下炕去点灯,昏暗的煤油灯光,把一切也都照明了。她的裸体被血染红,一把裁衣服的剪子扎进胸膛……

    “这为啥呀?”火神爷抱住两眼紧闭,气息微微的她,泪水簌簌落下。

    “别……别当……胡……子!”唐寡妇断续说出最后这句话,便死在胡子炮头火神爷的怀里。

    窗外,一声吐出块石头一样的沉重叹息!

    故事13:老冬

    冒烟雪死皮赖脸地飘了三天三夜,捂得沙坨沟壑里的乔家窑严严实实。村二十几户人家几乎都姓乔,仅三、四户外姓又是乔姓的嫡堂。家族归家族,血统归血统,乔佃户照旧给乔地主、乔富农扛活、放牛,到底财大气粗的乔姓统治着乔家窑。

    胡子大柜万胜素与乔地主乔老爷交往甚密,青纱帐一倒裸露出荒原,也暴露了胡子,总得找个安的地方猫一冬。于是万胜便带三十多个胡子来乔家趴风。当然也不是葫芦里养蛤蟆——闷吃闷喝,寻找时机去打白皮子(冬天抢劫)。

    乔老爷房子很多,老辈人跑马占地时建造了这个磨砖对缝、廊庑相接的,参天的榆树倾斜着,很像驼背苍老的人。闲置的三进套后院腾给胡子。死气沉沉的院落气氛骤变,里里外外走动着挎刀别枪凶神恶煞放卡(站岗)的胡子。

    大雪荒天,出不了院遛不成马,龟缩高墙深院,困兽的日子无聊而漫长难熬。严明的绺规限制他们活动范围和内容,无奈就自寻其乐。看纸牌、走五道、掷骰子、打飞钱,也有的凑在一起听关东流传的荤故事。绺子大柜万胜和水香、炮台、翻垛先生聚在一起划拳行令,万胜唱酒令:

    当朝一品卿,

    两眼大花翎,

    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

    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

    十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明月照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