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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园·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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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初见(2)
口音是北方的人物——竟然是黑白不分,南北通交。

    一众太太却不考虑这许多,她们东瞧瞧西瞧瞧,对府里的堂皇布置赞不绝口,遇上了相熟的女眷便聚在一起讨论哪一家店铺的衣料比往年更好些,只见满室的衣袂飘飘,脂粉香气,让人几乎忘了这是在军阀混争的乱世了。

    梁雨言是梁家唯一的年轻女眷,既不愿掺和在众太太中讨论衣料,更不能跟着父兄,只好端了手里的酒杯走到客厅人少的一端站着,环望四周,偶尔抿一口酒。

    她今日穿了一身洋装,父亲自己虽然喜欢中式服装,却总是说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出来参加宴会,不要太过守旧才好。

    这件洋装,百合似的含苞待放的下摆,微微露出的肩——虽然用大毛的披肩罩住了,她还是不自在的。

    从小到大,她受的皆是传统的中式教育,在家也向来穿着规矩的衣裳,今日是头一回和父兄一起参加宴会——只是因为她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父亲说:“既然长大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才好,可不能让外人说我梁程谦的女儿拿不出手。”

    梁雨言应着,却低了头,脸微微地涨红了,心里想着——外面是什么样子呢?外面的那些男子,也都像大哥二哥似的英俊潇洒么?

    而此刻,梁雨言放眼望去,大厅里到处是举杯低低交谈的男人,有些她曾在家中见过,有些不认得;女人则都是故作熟稔地聚做一团。

    她有些生厌,把酒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裹紧了肩上的披肩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好像有什么不对,她下意识地向左转过头去,终于知道那丝异样的感觉来自哪里。

    不远处有一个男子端着酒杯,正含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梁雨言心下一慌,忙把目光收回来,双手扶了扶桌台——她以往少见外人,更别提这样英朗而目光笃定的男子。

    可她的手偏偏不听使唤,没扶紧桌子,倒先碰翻了那半杯残酒,红酒洒了一地,有几滴溅到了腿上。

    她窘得连耳根子都红透,俯下身去用手抹擦腿上的酒痕,许是大厅里太过喧哗的缘故,她并没听到脚步声,先看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和一方干净的白手帕。

    “小姐,用这个吧。”他的声音是好听的,带着一点磁性。

    梁雨言头都没敢抬,接过那方手帕胡乱抹了几下,抬头时,却恰好对上他狭长的双眸,依旧炯炯地望定了她。

    她被陌生人这样望着,又羞又急,正不知如何是好,那男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微笑着说道:“很美的礼服,张记衣店做的?”

    梁雨言答道:“嗯。”眼睛只是注视着脚面。

    男子失笑,这样的时代,腼腆至斯的女子并不多。

    “雨言,雨言!到这儿来!”是母亲在唤她,六姨太身边的一众太太小姐们也转过头来瞧着她。

    男子有些惊讶:“你是梁家的人?”

    梁雨言如蒙大赦,长出了一口气,并不回答他的话,转身便走。

    却不妨那样低淳的一句话从身后传来,直直扎进她心底。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杜府的文书,叫纪衍泽。”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却又听见轻飘飘的一句:“你穿这身洋装很好看。”

    这一日的宴会足足到了华灯初上才结束——杜陵北的面子是响当当的,难得他有兴致,众人即使无聊少不得也要强打精神陪着。

    梁雨言和六姨太在一起,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闲谈,偶尔回答几句别家太太的问话,于是就有人笑了夸:“梁小姐可了不得,别看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人儿,倒十足是个大家闺秀的风范。”

    六姨太听了这样的恭维是高兴的,笑道:“可不是么——我这个女儿,一点也不像我,戏文也不听,整日里闷在书房里读什么《论语》《老子》,什么子曰——”

    众人都笑起来,梁雨言心思并不在这里,因而不知道旁人是在笑什么,她装作不经意地四处看,其实是在偷偷地找寻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她想看到他的身影,又有一点怕看到他。

    可她瞧遍了整个大厅,并没看见他的踪迹,只好作罢。

    纪衍泽。她在心里暗暗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宴会结束后,众姨太太一反往日的拈酸,在自家花厅里谈论起今日的见闻来:“啧啧……杜府真是不得了,连北方的人不少都是特特赶过来的。”

    六姨太说:“可不是,看那大厅里的气派,雕花水晶灯,檀木的桌子。说起来咱们家也不算穷,和杜府一比真就成了小家子了。”

    众人点头称羡,六姨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对了,雨言,刚才在宴会上在你身边那个男人是谁?我瞧着面生的很。”

    梁雨言低了头:“他是杜府的文书……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六姨太点头:“怪道呢,杜家的人之前是不熟的,没见过也是正常——对了,杜府的糕点可还好吃?是桂祥斋的,改天我们也买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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