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上装的是上好的橡木,俺小时候吃过橡子、爬过橡树所以认得。工钱不错,俺很卖力的推着,一面数着橡树的年轮,好多圈啊,数都数不清。
哎!这个张大人怕是整座山上的百年老树都伐光了,真是做孽啊。俺押送这辆车的车把式老梁告诉俺,这些树木都是张大人买的,是要造大船的。
车队走得好慢,俺数了一下,从前到后,俺能在路上看到的就有三十几辆大车。老梁告诉俺,每个月,都要运上一两趟的。原来只是伐旅顺附近的老树,现在已经快伐到长白山上了。
从昨天起,陆续就有了一百多当兵的出现了,他们好像都不喜欢说话。他们穿着的和以前见过的兵丁差不多,都是一身红色的短打,[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bsp;O 只是似乎布料更好些,颜色更艳些。他们戴的红色小帽也和以前看到的不太一样,当官的在帽子上有锈青色的条条和黄色的星星。那些最多的小兵,只有一条或者两条青色的杠杠。
当兵的肩膀上扛着鸟枪,有几个的枪头还绑着块磨得雪亮的刀片子。这些兵一般三五个排成一排,整整齐齐的走着。时不时还喊上几嗓子“一二一”,他们翻来覆去好像只会数这两个数,真是太笨了,俺溺死的那个最小的妹子,也识得十个数的。
有个年轻人的官,戴着绣了黄星星的缨帽,骑着高头大马,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挎着大刀,身子在马上挺得笔直。他来回驰着马,拦下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问些问题。那些士兵们总是回答得一模一样,他们一定是事先商议好了的。大兵们真会糊弄当官的,俺得好好学学。
今天中午下了雨,到了晚上俺和老梁脱了湿透的衣服就躲到可大车底下。俺们看着那些当兵的在空地搭起一个个白色和灰色的尖顶小帐篷。雨还在下,当兵的在雨里排好队,向一个伙夫领了吃食和肉汤,就进了帐篷。他们没像前几天那样围在一起又笑又唱,俺感觉有些冷得发抖。好心的伙夫把剩下的两碗汤给了俺和老姜,感谢老天爷,俺吃到了一块咸肉。
俺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傍晚下雨的时候,那些当兵的在烂泥里帮忙推着车子,弄得混身都是烂泥,第二天他们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不论当天晚上那些当兵的脏成什么样子,第二天他们又会穿的整整齐齐的从帐蓬里钻出来。俺从来没见过当兵的这么爱干净。
俺就问那个伙夫,他叫魏干,扬州人。
“你们一人有几套衣服啊?”
“两套。”
“那怎么这三四天了,你们也不能天天换新衣服啊。”
“有时间,就要洗干净晾好的。”
“那要是没时间洗呢?”
“那就穿干净点的那一套!”
他们当官的说,穿了干净衣服的士兵的士气要高些,俺觉得当官的说的满有理的,干干净净的兵确实体面威武多了。
俺后来在旅顺报了名,报名的时候队伍排了老长都快排到了旅顺城外,足有上千人。那个记名字的官是个白脸汉子。但是很多人看了一眼就被淘汰了,俺也不知道为什么。
终于轮到了俺,他问俺:“名字。”
“姜二狗。”
他就生气了,问俺:“你觉得这像是个军汉的名子吗?”
俺涨红了脸,这名字俺都叫了二十年了,也没什么不好,军汉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能叫狗一狗二的。俺想争上几句,但是看了他刀子样的眼睛,就没敢还嘴。俺只好问他:“那俺叫啥?”
白脸汉子和俺大声的说道:“自己起一个,男人嘛,要威武点。”
俺想了一会问:“您说俺叫姜二军怎么样?”本来俺想直接叫“姜军”的,但是俺怕被人笑。
就算是加了个“二”,白脸的依然笑了起来,他连道:“好,起得好。”大笔一挥,就写下了“姜二军”三个大字。
从那天开始,俺就叫了姜二军,同营的兵喜欢开玩笑的叫俺“二将军。”后来张大人一直管俺叫姜二。
当兵真苦,俺来的头十天就后悔了。
第一日,天还没亮俺就被他们叫去冲了澡,又光了身子让他们看了一回。俺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都是大老爷们,有啥好盯来盯去的。他们还仔细的查了俺的屁股,还以为俺是个相公。
下午一个当官的领了俺们去筛选,说是选中了有银子拿的,还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