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有时看着万家灯火,心里是说不上来的空虚凄凉。
短短三年,我却觉得好倦、好累了,身心俱疲。
我想停下漫游的脚步,而陌生异国,没有我的停歇处。
于是,我回来。
近家,情怯。
我站在家门许久,看着围墙外迎风摇曳的杜鹃花,伫立了近十分钟,才慢慢有回到家的真实感。
真正按下电铃,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
前来应门的,是一张我完陌生的脸孔。
我呆在那里。
“请问,找谁?”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菲佣,约莫二十来岁,很年轻,不过国语还不是很标准。
“这里是程公馆吧?”想想,这样的对话真是有些可笑,回到自己家里还得不确定地询问一下,这是不是我家?
“是的,你是?”
“那就没错了,我想,这是我家。”我笑笑地绕过她进屋。如果还要我拿身分证给她确认,我会更觉得这种行为白痴得不可救药。
我走过熟悉的庭院,刻意放慢了脚步,重温三年来深深想念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缓缓拾级而上,推开厅门。
父亲正坐在老位子上看报。
“……爸。”我放下行李,轻浅地喊了出口。
报纸滑落,露出父亲惊愕的脸孔。
“予、予默”声调是完不敢置信的。
“是的,爸。”
下一刻,我被一记强而有力的拥抱紧紧地围困住。
“死孩子!我以为你打算老死他乡了。”
口气是痛斥的,声调却是颤抖的,我动容地回搂住。
“对不起,爸——”
父亲稍稍松手,由上到下的打量我。“这几年在外头,有没有吃饱睡好?”
“有。”我轻声回应。
“有才怪!瞧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爸也是,几年不见,都长白发了。”我鼻骨泛酸。“人老了啊!”爸爸感叹,抬头看见大厅口呆呆看着我们的女孩。
“凯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儿子。”
“你好!”女孩咬着有些生涩的国语发音向我打招呼。
我回以友善的微笑。“你叫凯若是吗?你好,我是程予默。”
“少爷长得真帅。”她呆呆地看着我说。
“呃?”我怔了一下。“谢谢,但是你可以不必喊我少爷,叫我名字就行了。”那只会让我联想到餐厅端盘子的Waiter。
父亲大笑。
“凯若,我儿子这辈子最怕人家说他帅了。”
这老爸,居然扯我后腿。
我只能苦笑以对。
“可是……真的很帅啊!”她单纯的困惑表情,很可爱。
“是是是,但帅可不能当饭吃——”老爸说到一半,回头问我:“你今晚没其它安排吧?”
“没有,我陪爸吃饭。”
“凯若,你听到了,今晚要加菜。”
“是,我这就去准备!”
我们一起由凯若兴奋消失的背影拉回目光,开始有了坐下来话家常的兴致。
“家里什么时候请了菲佣?”
我每到一处,会不定期寄几张当地的风景明信片,写上几句关怀问候,有空时也写几封家书报平安,因为行踪不定,就没留地址。真正打电话回家的次数倒是不多,也难怪不晓得。
而爸的回答,更是存心激起我的愧疚感“你们一个个走的走,散的散,家里只剩两个老的大眼瞪小眼,整间屋子冷冷清清的,只是想多个人,也多点人气而已,要不然哪需要请什么菲佣。”
“你和妈,还会常吵架吗?”
“不吵啦,没什么好吵了。”
“说得倒像我们这群儿女是祸源,没我们在,就没事可吵了。”
“可不是。你每次写信回来,都再三叮咛我们要好好相处,你妈怕我们再吵下去,你索性这辈子就不回来了,哪还敢再跟我吵。”
“是吗?”原来年纪一把了,用离家出走这一招还威胁得了老妈。
“你这次回来,打算停留多久。”父亲突然问了这一句,眼中藏不住对孺慕亲情的渴求,我意识到自己的不孝。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那就好。”他点头,吐了口气。
我
好笑地看着老爸那副明明欣喜,却又为了长者威严而强自忍抑的怪相。
“爸,太ㄍㄧㄥ会内伤的。”
“谁说的,我只是在想,你不走最好,免得有人又要哭断肝肠,望穿秋水盼不到!”
我呼吸一顿,不自在的僵了下。“爸,你在说什么啊!”
“我指的是你妈,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么敏感。”老爸的表情要笑不笑的。
“爸——”我苦笑连连,再笨都知道老爸在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