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肯,说什麽不肯跟小人同行,迫害乡里。一直以来你总是为别人设想,但是我呢?儿女呢?你为我们设想过了没有?活该你会如此狼狈,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夏中修还是依然故我,没有任何表情——不,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中隐隐含带著一丝泪光,那透明的泪水里映出一位绝美出落的人儿身影,而那美人儿,正是坐在他们夫妻俩身边的白衣少女。
那少女水眸波光闪闪,翠黛轻蹙,在蓝秋娘一再地动手辱骂下,看不过去地开口阻止。
“娘,别再打了。”温润的嗓音恍似春风般,拂得人浑身舒畅。
“宁儿,我苦命的女儿!你木是个千金小姐.现在却落到如此逃难的下场,是娘对不起你,是娘的错。”蓝秋娘涕泪纵横,抱著女儿痛哭失声道。
“说得好听。”一直没说话的夏中修总算开口了,言语间带著讽刺。
“你……你这话什麽意思?”蓝秋娘抹了抹眼泪,横瞪他一眼问。
“是你自己贪图享受,想过著诰命夫人的生活不是吗?何必推诿给女儿。”他当然听得出来妻子责骂之意。
内心的想法被戳破,蓝秋娘也不再假以颜色了。
“没错,当初我会嫁给你,是看上你前途无可限量,本以为这辈子可以高高在上,衣食无缺,谁知道你竟然那麽没用,守著个小小县爷的位置也能甘之如饴,而且还自诩是青天大老爷,什麽不贪不渎,毋枉毋纵,结果呢?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给得罪光了。如今被革了职,两袖清风,什麽都没有,青天大老爷的名号能做什麽?吃吗?穿吗?哼!”她将自己内心所有的不满都倾泄而出。
“做人要有良心,我自认问心无愧。”夏中修正直地道。
“问心无愧?对,问心无愧的下场就是喝西北风。你自己喝倒不要紧,连累了家人,你还能说自己问心无愧吗?”蓝秋娘质问道。
可怜诰命夫人穿金戴银的美梦破碎得如此之早,叫她往後的日子怎麽过?
夏中修也气得满脸胀红,娶妻不贤,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若非为了儿女,他早就想休妻了。
夏砚宁明眸流转,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懂父亲眼中的哀伤为何,懂母亲的悲愤为何,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由那恶贼引起。
“娘,请你别再怪爹了,爹没错,娘也没错,如果娘真要责怪,就怪宁儿好了。”她泫然欲泣地含泪道。
“怎麽能怪你呢?你这傻瓜。”蓝秋娘恨恨地再度斜睨了丈夫一眼。“是你爹的错,是他误了你,当初你好歹也算是个千金小姐,现在呢?你爹官位没了,真担心王家会嫌弃你,到时候可怎麽办才好?”
世风日下,小人当道。当初夏家好歹也是一县之长,才能攀上平西将军手下猛将王泽那门亲事,如今没权少势的,纵有口头婚约在身,也不见得人家肯承认。同理,少了王家那门亲事当靠山,他们夏家要想於短期内翻身,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令人烦忧的是,这回夏家出了这麽大的事,也不见王家出面关心,这才是让她最牵挂之处。
“娘,女儿的亲事不要紧,要紧的是……是家人的安危。”夏砚宁水眸一转,玉靥含忧地哽咽道。
“唉!”说到这个,蓝秋娘又忍不住伤心。“不知道祥儿怎麽样了,有没有平安回到老家去。”
夏砚祥是夏家唯一的男丁,自然不能出半分差池。因此在夏家出事後,为怕危险,夏中修没有告知夫人,就让管家带著儿子率先逃回夏家位於石城的旧宅去。
夏砚宁和父亲对视一眼,在心里叹息;谁知道这中间竟然出了意外——
若蓝秋娘知道儿子并非跟著管家先回石城老家去,反而已成了人质,依她的性子,届时恐怕难以善了了。
“奇怪,这马车怎麽走得这麽慢?还有你那老家究竟在哪个鬼地方?何时才能到啊?”蓝秋娘烦躁地撩开绣帘看向窗外,纳闷地抱怨连连问:“哎哟!怎麽好像绕了好些天部在同一个地方?”
翻山越岭走了好几日,窗外的山景看来看去都差不多,同样萧瑟,同样无趣,积在她肚子里的火气也跟著越烧越旺,无处可发憋死自己可不好,当然得发在那无用的罪魁祸首身上啦!
夏中修和夏砚宁彼此有默契地互望了一眼,眼中蕴涵了一种只有他们父女才懂的忧色。
又是一片静默,安静到让人想发狂地大吼特吼。
就在这时,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野马奔腾的声响,响彻云霄——
外头的马车夫经验老道,一听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什麽麻烦,驾驭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